“姐姐放心吧。”元韞濃說。
元雲和壓低了聲音,在元韞濃耳邊道:“雲水真人夜觀星象,三皇子不日之後有一劫難。”
元韞濃驀然抬起頭看向元雲和。
元雲和拍了拍她的手,“四娘,無論如何,都以自己安危為先。”
“放心,姐姐,我會照顧好自己的。”元韞濃說道。
“我還要回白雲觀,你多珍重。”元雲和嘆了口氣,轉身離去。
元韞濃若有所思。
三皇子有一劫難的話,說明不久之後京中確實會發生些什麼。
這時候慕湖舟可不能再出什麼事情了,裴令儀尚未起勢,慕湖舟若是出了事,京華便是慕載物一家獨大。
真要叫慕載物當了皇帝,能有元氏什麼好果子吃?
元韞濃看向裴令儀,“怎麼到我院裡來了?”
“阿姊送我的種子開了花,我拿來給阿姊瞧瞧。”裴令儀將抱在懷裡的花盆往元韞濃眼前鬆了鬆。
他抬著眼睛觀察元韞濃的反應,隱含期待。
“居然開了。”元韞濃確實有些意外,笑了笑,“也好,挺漂亮的。”
寥寥數語便讓裴令儀唇角揚起。
元韞濃提了正事:“等到父親離京之後,恐怕真會起什麼事端。”
“安全起見,阿姊何不同惠貞長公主一道去行宮呢?”裴令儀問。
元韞濃卻說:“我若是再離京,國公府就空無一人了。出了事阿兄和二姐都是要去守京城的,國公府沒有主事的怎麼辦?你使喚不動底下人的。”
裴令儀垂下眼瞼,“清都無能。”
“這並非是你之錯。”元韞濃隨口安慰道。
要緊的是,她走了之後,慕湖舟和裴令儀都在京中。
要是這兩個全摺進去了,讓慕載物漁翁得利當了皇帝,他們元氏還有什麼來日?
這回怎麼也得把兩個都保下來。
“行了,早些回去歇著吧。”元韞濃抬手摸了摸裴令儀的臉。
指尖摸到了裴令儀臉頰上曾經十字疤的位置,描繪了一下。
無意間的一個舉動,裴令儀愣了愣,下意識伸出一隻手,貼上了元韞濃撫摸他臉的那隻手。
“怎麼了?”元韞濃問。
裴令儀輕輕蹭了一下元韞濃的掌心,“阿姊……”
“做什麼呢?還撒嬌。”元韞濃失笑,收回了手,“回去吧,我也要歇下了。”
可裴令儀回去了也不能平靜。
他總是想到元韞濃,雪地裡撲進他懷裡的元韞濃,在千秋宴上擋在他身前的元韞濃,替他上藥的元韞濃,瓊花樹下摘花冠上永生花遞給他的元韞濃,摸他臉的元韞濃,甚至是扇他巴掌的元韞濃。
元韞濃,都是元韞濃。
輾轉難眠。
裴令儀只能閉上眼睛,強迫自己入睡。
漸漸地,意識開始模糊,彷彿置身於瓊花之下。
“清都。”
裴令儀轉身看去,只見元韞濃站在瓊花樹下,眉眼如畫,玉潤金輝。
星星點點的,小珍珠似的瓊花,滿樹花絮滿枝玉,團團簇簇枝頭掛。
元韞濃在花樹底下,猶如畫中仙。
“清都。”元韞濃輕聲喚他,聲音裡帶著他從未聽過的溫柔。
裴令儀本能地感到危險,下意識就想要後退,卻發現雙腳彷彿生了根似的一動不動。
元韞濃越走越近,他聞到元韞濃身上熟悉的藥苦,混合著瓊花極淡的清冽香氣。
元韞濃伸手撫上他的臉,指尖微涼。
裴令儀愣愣地凝視著元韞濃的臉,想要躲開,卻又貪戀這份溫度。
元韞濃踮起腳尖,輕輕吻上他的唇。
那一瞬間,裴令儀感覺渾身的血液都沸騰了似的,理智也斷了弦。
他伸手攬住元韞濃的腰,回應了這個吻。
這個吻從綿長到炙熱,變得一發不可收拾,他擁著元韞濃倒進了落花裡。
衣衫輕解,人影交疊。
裴令儀從夢中驚醒,大口喘息著,渾身發燙。
月光依舊如水沉靜,可心跳聲卻鼓譟不已。
內心煎熬猶如熱油烹炸。
裴令儀深吸一口氣,用手捂著眼睛輕笑一聲:“哈,我果然是個畜生……”
他知道自己是個性格陰鬱、不善言辭的怪物,不該有這樣見不得人的心思,玷汙了元韞濃。
裴令儀取出貼身攜帶的那朵永生花,元韞濃從花冠上摘下來送給他的那一朵。
他藉著月光細細觀摩,輕輕摩挲著。
忽然間有些想哭,卻又哭不出來。
虞兮虞兮奈若何……
這一夜裴令儀就基本沒睡,起了個大早就到院子裡練劍。
無數次揮舞劍刃的手臂,還有習以為常的汗如雨下。
這就是他應有的人生,競爭、廝殺、取勝,週而復始。
而月色偏偏流連過他的肩膀。
裴令儀偏過頭,元韞濃就坐在不遠處的石凳上,好整以暇地看著這裡。
“練累了嗎?累了過來歇會。”元韞濃慵懶地半抬著眼睛,說道。
裴令儀搖了搖頭,悶聲不吭地再一次舉起劍。
他身形清瘦,出招毫無花哨,劍起劍落,簡潔乾脆。
清晨輕薄的陽光底下,出了一身薄汗,他卻渾然不覺。
“我倒沒想過這小子劍術不錯。”元徹回在元韞濃身後出聲。
元韞濃回頭瞥了元徹回一眼,“阿兄神出鬼沒,總是一聲不吭的。”
元徹回笑了笑,“我昨夜裡夜巡,才下職,路過醉仙樓給你帶了點心和羹湯來,去你歲濃院尋你來著。小滿說你來清儀館了,我可不就追來了?”
“阿兄也覺得清都的劍使得不錯吧?”元韞濃微挑眉頭。
“是不錯,就是還青澀,比不上你阿兄。”元徹回難得誇裴令儀一句。
元韞濃沒說,再幾年元徹回可就打不過裴令儀了,前世就這樣。
她笑:“清都幾歲?阿兄幾歲?”
元徹回輕哼一聲,挑起一旁武器架上的劍,朝著裴令儀走去,“我來試試他。”
裴令儀的劍使得平穩,就算元徹回突然和他劍刃相撞,他也只是停頓了一下。
二人交手,劍刃如銀蛇飛舞,寒光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