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和岐國公先後離京也已經有一段時日了,京華的氛圍愈發不與尋常。
接連好幾日,元徹回都沒有歸家,而是在外頭忙。
好不容易有一日回來了,行色匆匆地囑咐了元韞濃幾句話,要她前往注意小心,便又走了。
連飯都沒有來得及吃上一口,風塵僕僕。
岐國公府裡頭的主人家就只剩下了元蘊英和元韞濃,勉強還算上一個裴令儀。
元蘊英同樣忙得腳不沾地,只比元徹回好些,她還要熟悉南營軍,翻閱先前的統管記錄。
元韞濃就閒多了,這局勢之下她也沒有像先前那樣積極地去拓展商業。
而岐國公給她的那一半兵符是用來調令元氏部曲的,非緊急關頭也不會用。
元韞濃也是偷得浮生幾日閒,睡到下午才起,在院中修剪花枝。
時不時跟身邊的小鬟笑語幾句,小鬟嘴也甜,三言兩語就能逗笑元韞濃。
修剪花枝也只是閒情逸致,完了還會去盪鞦韆。
院子裡的鞦韆是元徹回給扎的,也只是為了送給元韞濃玩。
元韞濃坐在鞦韆架上,素手勾挽絲繩,小滿在她身後推她蕩起來。
使女們在旁邊笑著鼓掌歡呼,笑聲跟春日裡的翠鳥似的明快。
府裡頭的管事捧著銀盤,一臉諂笑著走進來,盤子上是商隊行商時置換來的一些稀奇物。
滿盤的珊瑚碧樹,珠寶首飾,金燦燦銀晃晃,珠光寶氣都快要從盤子上溢位來似的。
但元韞濃這會沒有空暇去看這些,她現在玩得正高興。
“小滿,推用力些,我要蕩得高些。”元韞濃命令小滿。
小滿爽快地應聲道:“好勒,郡主可坐穩了!”
她用力把元韞濃往上邊推,元韞濃一下子就蕩了出去。
有小滿在後邊推,元韞濃自己使勁,越蕩越高。
元韞濃笑出了聲,抬頭是天邊閒雲,俯首是腳下繁花,她的裙襬和披帛彈在天邊,猶如彩霞般。露出一截白膩的手腕,冰肌玉骨。
女侍們都在笑,歡呼雀躍,顯然也不是頭一回玩了。
管事見了卻嚇得魂飛魄散。
元韞濃越蕩越高,幾乎與樹梢平齊。
管事雙腿一軟,差點癱倒在地。
元韞濃這般玩鬧,若是稍有閃失,他這腦袋可就保不住了。
他心急如焚,卻又不敢貿然上前制止,只能連聲在底下喊:“別推了別推了!小滿你個死丫頭別再推了!太危險了,郡主,快些下來吧!”
裴令儀來時遠遠就能聽到笑聲,還有管事驚恐的呼喊聲。
進了歲濃院的門,假山高低錯落,水墨丹青,潺潺流下的清泉相映成趣,旁邊垂枝如瀑,濃蔭匝地。
元韞濃蕩得很高,落下的光濾過花枝樹葉,斑斑點點的光影在她鴉黑的鬢髮和睫毛上閃爍著。
彩絛飛揚,衣裙獵獵。
她瞥了過來,秋瞳剪水,眸光盈盈。
裴令儀駐足,愣愣地望了片刻。
“哎喲喂,五郎來了,快快快!快來替我勸勸郡主,這也太危險了!”管事的見裴令儀來了,連忙過來拉他,不住地抹汗。
裴令儀彎了彎唇,目光柔和,“由著阿姊開心吧,放心,不會出事的。”
就算元韞濃失手摔下來,這個距離他也完全能接得到元韞濃。
更何況小滿還站在元韞濃後邊,暗衛出身又不是說說而已。
不然元徹回也不會把小滿安排給元韞濃了。
管事的見沒有一個人聽他的,更是急得團團轉。
忽然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元韞濃抬頭,看到元蘊英大步走來,一身戎裝,英姿颯爽。
元蘊英見一群使女們圍著鞦韆兩旁笑鬧,自己妹妹蕩得老高,旁邊還站了個含笑的裴令儀,和不住擦汗的管事。
元韞濃看過來,巧笑倩兮,“哎呀。”
無事不登三寶殿,元蘊英主動到她的歲濃院裡,是格外少見的事情。
管事的看見了元蘊英就像是看見了救星,“三小姐可算是來了,快快來勸勸郡主吧!”
“你先下去吧。”元蘊英吩咐道。
“好好好。”管事拿袖子擦了擦汗,又捧著銀盤走了。
“二姐姐。”元韞濃慢下來。
小滿也鬆了力道,站到一旁。
鞦韆漸漸慢下來,元韞濃一面蕩著,一面歪著頭笑:“怎麼來我的歲濃院了?”
元蘊英直截了當地說:“我這幾日不回家,要帶南營軍在京華附近駐守。”
“駐軍還不夠嗎?”元韞濃問。
元蘊英皺眉:“是怕有異動,才要巡視探查,大哥主要是看著宮城之內的,京中巡視怕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元韞濃點了點頭。
“我不在的時日,多加小心。我會派人嚴加看守,但就怕有漏網之魚,如有事發,只管保命,其餘的都是次要的。”元蘊英叮囑。
“姐姐這是在關心我嗎?”元韞濃笑問。
元蘊英冷哼一聲:“少自作多情。”
“姐姐放心吧,我會照顧好自己的。”元韞濃勾起唇角,“姐姐果然還是在關心我吧?”
“隨你怎麼想。”元蘊英轉身欲走。
不管他們之間有什麼樣的恩怨,在外邊也都是一體的。
元韞濃看著元蘊英的背影,忽然開口:“姐姐。”
元蘊英停下腳步,回頭:“還有事?”
元韞濃輕聲說:“刀劍無眼,多加保重。”
元蘊英愣神片刻,別過了頭,“我又不像你那樣跑幾步就喘氣。”
目送元蘊英走遠,元韞濃轉向了裴令儀,“有什麼事?”
“沒事就不能來找阿姊了嗎?”裴令儀問。
“少貧嘴。”元韞濃瞪他一眼。
裴令儀笑了笑:“這幾日事多,晚間想像阿姊討教棋藝。”
元韞濃笑了一聲:“你還用得著像我討教棋藝呢?你跟我水平也半斤八兩。”
君子六藝,女子八雅。
女子八雅為琴棋書畫,詩酒花茶。
元韞濃在其中最擅長的是琴棋二者。
琴嘛,京中貴女裡她是數一數二的。
而棋道,更是少有敵手。
善棋者籌謀睿智,處變不驚。
前世她就常和裴令儀對弈論政,一局棋間定人生死,勝負也是常五五開。
“和自己水平相近者對弈,才能有所突破。”裴令儀相當有理由。
元韞濃哼笑一聲:“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