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什麼人?”駱一航好奇問道。
文英點點頭,卻沒有直說,而是講起一個故事。
“我在荷蘭瓦格寧根大學訪問學習的時候,遇到一個叫馬丁·蘭德的流浪漢,經常在研究中心樓下的草坪上睡覺,一般是喝多了和吸嗨了的時候。”
“也沒人管他,偶爾還有人給他送條毯子,衣服之類。過幾天毯子和衣服就出現在學校外面的跳蚤市場。”
“但是還有人繼續送。包括當時一位跟我關係不錯的教授。”
“出於好奇,我問了一下,原來這個人是格寧根大學的畢業生,東歐人。他祖父是集體農莊資料員,他從小就非常有數學天賦,是蘇聯解體後首代程式設計師。”
“同時他也是第一批研究育種4.0的人。”
“我看過他的論文,主要偏向環境資料和氣候預測方面,非常有預見性,很有啟發……”
明白了,隱世的高人,特立獨行的技術大牛,掃地僧那種。
至於流浪,那就是天才的特立獨行,沒準他就喜歡睡外頭呢,普通人不要妄圖理解天才的世界。
“你的意思是咱們把他請過來?他願意過來麼?你說的那個教授,跟他關係挺好,透過他邀請對吧。”駱一航還挺期待。
小混混、垃圾的流浪漢、酒吧裡的醉鬼、農場裡的短工……這些地方盛產救世主。
抓來一個就能拯救世界。
電影裡都這麼演。
結果。
文英滿臉驚訝看向駱一航,“請他幹嘛?他現在是不是活著都不知道,即便活著也是條毒蟲,腦子已經糊塗,人早就廢了。”
啊?不按常理出牌啊。
“那你提起他是因為……”駱一航疑惑道。
“聽我說完。”文英止住駱一航的廢話。
原來只是中場休息啊,駱一航做了個請的手勢。
文英接著說道:“他在2007年創辦過一個公司,名叫vitalfields,是一個面向農場和農田的雲端管理工具,提供農田資訊、天氣資料、農場經營成本和收入預測這些基礎功能。”
“這算是育種4.0的前瞻吧,他擅長的環境和氣候方面。”
“不過他的公司開始發展的並不順利,在當時有些超前,也比較簡陋,沒人用他的產品。他只能到處參加行業聚會,一對一拉客戶,交流,並一點一點改進他的工具。”
這階段還挺勵志,原來這位馬丁·蘭德2007年就在搞這個,時間是真早,眼光也是真好。
“就這樣到了2011年,當時馬丁的產品已經很完善,能夠收集環境資料,分析氣候變化,並以此指導農業種植。”
“也就是這一年,他的公司得到了孟山都50萬美元投資。那時候的孟山都如日中天,在農業界能受到孟山都的垂青,直接起飛。”
“馬丁·蘭德的公司也是如此,vitalfields工具改變策略,變成免費試用,迅速擴張,短短几年擴張到歐洲七個國家,六十多萬使用者。”
“雖然馬丁並不是嚴格意義上的好人,他的vitalfields工具雖然免費,但要求授權實時土壤、氣象、作物生長等農田資料,而且故意模糊掉資料所有權,即農民雖名義上擁有資料,但是vitalfields享有永久分析使用權。”
“但他的目的也不過是讓每個使用者都成為他的免費資訊收集員,然後他再用這些資料推出付費增值服務。”
“也是在這一階段,他和他的團隊,完成了環境、土壤、氣象、農作物生長和病理等資料庫架構,氮肥最佳化模型等資料模型;並開發出農田活動追蹤,自動生成環保報告,比對歐盟各國農藥化肥使用標準,超標自動觸發警報等一系列使用者端功能。
”而在這些功能基礎上,就可以融合氣象、土壤、作物生長資料,提供播種密度最佳化、氮肥變數施用等決策建議。”
“類似於咱們現在使用的智慧農業系統,對指導農業生產非常有用。”
“但那是2014年。”
文英的講述又告一段落。
駱一航也理解了這個馬丁的強悍。
因為他知道現在用的這套智慧農業系統有多麼好用。
而智慧農業系統的功能跟馬丁那套差不多,區別只在於智慧農業還可以自定義調節,以及搭配了海量的硬體。
但智慧農業是2020年才完成了基本功能,比馬丁那套晚了整整六年。
這哥們確實是個天才啊,而且眼光是真好。
“那後來呢?他怎麼又變成了流浪漢?”李叔也被這個故事吸引,但他覺得這裡面不太對勁。
“後來,就是在2014年。”文英接著說道,“孟山都旗下的氣候公司以未公開價格全資收購vitalfields,具體收購價格不得而知,應該是不少,因為馬丁在收購達成前還在雄心勃勃的宣稱他要打造專用硬體,打通資料鏈路,並要開發全球病蟲害預測模型等等。”
說到這裡,文英嘆了口氣,“唉,全球病蟲害預測模型到現在也沒有構建出來,培育膠七七時候咱們做的數字孿生應用也只是初步涉及其中一部分而已。不過馬丁構想中的應該還是傳統統計模型,咱們做的是綜合預測模型,已經不是一個時代了……”
話雖然這麼說。
但聽得出來,文英對病蟲害預測模型的流產還是非常遺憾的。
畢竟,那可是十年前啊。
“那為什麼沒有做呢?”駱一航好奇問道。
聽到這個問題,文英難得的冷哼一聲,不屑道:“影響賣農藥唄,如果能提前預測到病蟲害爆發,提前預防提前更換作物,農藥賣給誰去。”
“就為這個?”駱一航感覺不可思議,人怎麼能壞成這樣??
“馬丁被收買了?被個農藥公司?”駱一航同樣不屑問道。
文英搖搖頭,“那時候馬丁早就不在了,收購完成後,馬丁就消失了,據說是放棄股份拿了一大筆錢去享受生活。”
“再出現已經是幾年後,變成了學校裡的流浪漢,染上酒癮、毒癮,已經廢掉了。”
“同樣是據說,他變成這樣是因為揮霍無度。”
“不過後來有個自稱是他妻子的女人鬧過一陣,宣稱馬丁是個自律的人,當年與孟山都談的是注資而非收購,他不會放棄自己的事業。”
“沒過多久那個女人也消失了。”
“真相是什麼無從得知,也沒人關心……”
文英的聲音越來越輕,越來越冷,最後只留下幽幽一嘆。
這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也可能真的是他突然拿了一大筆錢,不知道怎麼花……”駱一航還想著開導開導。
結果李叔直接挑明,“一個沒背景的小子,還是東歐的,即便是個天才,不聽話毀掉也就毀了。”
文英聞言露出苦笑,點點頭,“這種事太多太多了,他們甚至都不需要把馬丁殺了,讓他爛在那裡也無所謂,真相是什麼有必要麼?”
“我們那批留學和訪學的外國人知道馬丁的事情之後,不想跟他們同流合汙的很多人都放棄了,要麼轉行,要麼改去從事一些不那麼敏感的學科。”
“我也是即將回國的時候,才敢做些具體的研究工作,還是遠端的。”
她說的是小滿一號,文英在那邊指導,時娟在平安溝落實,那時候這間實驗室的溫室裡面,還在種荷蘭豆和小番茄呢。
“回來就對了!”李叔大聲說道,“在咱家裡面誰也不敢動你。他們那幫子也頂多敢使些小手段,投個資佔點股,慢慢滲透。”
“小手段也給它懟回去,敢伸手,膀子給它剁掉。咱不帶怕的!”駱一航也跟著叫囂。
難怪歐洲沒有多少初創公司了。
瞧瞧他們都乾的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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