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5月,北方某個小縣城。
深巷之中,有一家“熗鍋麵館”。
天黑下來時,謝滄明在街上左右看了看,抬步走進麵館之中。
他下意識地目光掃過,店中坐著的幾個食客盡收眼底。
照舊是門口的那張小方桌子,謝滄明一言不發坐了下去。
鄰桌的一對小情侶轉頭看了眼,瞬間有些犯憷。
只因剛進來的這位身材高大的大叔,臉面黝黑看著不面善,右眼眼角還有道疤痕,看著就“不是好人”。
老闆娘劉桂琴瞅見門口的謝滄明,似乎早已熟悉,只是朝他點頭笑了笑。
沒過一會兒功夫,劉桂琴便端了一大碗熱氣騰騰的熗鍋面出來,擺到了謝滄明面前的桌上。
謝滄明低頭看了眼,發現麵條上鋪了一個圓圓的煎雞蛋。
他皺了皺眉,沉聲說了句:“不用雞蛋。”
劉桂琴在圍裙上擦了擦手:“不收你錢,我請你吃。”
……
劉桂琴是個苦命的女人,男人在三年前死在工地上。
自己孃家是窮山溝裡的,回去還要受人白眼。
索性獨自一人留在了這裡,靠這家麵館營生。
面前眼角帶疤的“謝大哥”住在隔壁街上,每晚都會來吃碗麵。
謝大哥在附近街區接些散工,之前面館的水管漏水,還是謝大哥過來給修的。
其實一開始時,劉桂琴有些怕他。
他長得高大魁梧,臉面又帶著些兇悍。
不過前幾天的晚上,店裡多了幾個喝醉酒鬧市的莽漢,倒是這位“謝大哥”出手給轟跑了。
太久無依無靠的老闆娘,甚至起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古怪心思。
比如今天碗裡面,那枚好看的煎蛋……
謝滄明低聲說了句“謝謝”,卻也沒有抬眼。
他撈起筷子,便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劉桂琴站了站,有些無措的笑了笑,轉身回到了櫃上。
她心中有股莫名的羞惱與失落,順手拿起桌上的遙控器,把店裡的電視機開啟了。
隨便換了幾個臺也沒什麼好看的,便又隨手把遙控器丟在了桌上。
這是隔壁省的衛視臺,正在播著無聊的新聞欄目,成了狹小店面中漂浮著的背景噪音。
謝滄明悶頭吃著面,彷彿是著急趕著出去。
幾口而已便下去了大半碗麵。
他夾著筷子的右手卻忽然停了停,接著抬起臉面,朝電視螢幕上看去:“在剛剛結束的‘全國青年田徑錦標賽’上,我省天城小將謝冰冉,以13秒28斬獲女子100米欄冠軍。
這不僅打破了‘全青賽’的紀錄,也打破了‘全國少年紀錄’……”
“在滬城的這場比賽中,十七歲的謝冰冉戰勝滬城田徑隊的白淼和董佳佳,成為了女子跨欄專案‘十八歲以下最強選手’。”
……
謝滄明愣了好半天,連隔壁桌的小情侶都瞧出了蹊蹺,在悄悄商量著“趕緊走”。
他低頭沉默了老半天,又抄起筷子,兩口便把剩下的小半碗麵吃了下去。
“老闆娘,給我拿瓶啤酒。”
謝滄明沉聲說了句。
劉桂琴正坐在櫃上百無聊賴,聽到“謝大哥”的動靜,趕緊笑著起身了。
她應了一聲,便拉開身後的冰櫃,摸出一瓶透心涼的“金星啤酒”出來。
轉身送酒之前,她忍不住竊喜著笑了笑。
……
……
2006年6月。
汶省天城,南河村。
天還沒有亮透,村落中隱有雞鳴狗吠。
謝滄明揹著個沉重破舊的帆布包,出現在離河道並不遠的墳堆之中。
他藉著晨光,在一個個的墳包裡尋了好半天,終於沉默無言低頭佇立。
又解下身上的包裹,不聲不響跪了下去,把臉面埋進了裹著朝露的溼潤泥土中。
……
天城一中,校門口。
謝滄明站在街對面,抬頭看了看校門之上,神情認真。
【熱烈祝賀我校謝冰冉,勇奪全青賽女子100米欄金牌,並打破全青賽紀錄!】
【熱烈祝賀我校謝冰冉,勇奪全國中學生田徑錦標賽冠軍,打破女子100米欄全國少年紀錄!】
謝滄明找了個花壇邊坐下休息,眼睛卻還離不開校門上的兩道橫幅……
一輛黑色的本田雅閣轎車,緩緩駛進了旁邊的停車場。
出於某種本能的警覺,謝滄明挪了挪身子,隱在了灌木花壇的後面。
……
三個年輕人從雅閣車上走了下來。
謝滄明抬眼看了看,身子卻忍不住顫了顫……
從車上下來的,是李銳、許晨,還有謝冰冉。
今天謝冰冉回一中辦理高中畢業手續,還要回宿舍收拾東西辦理退宿,許晨自然跟著過來了。
……
謝滄明矮著身子,卻又忍不住偷偷看去。
他看到謝冰冉給那個開車的男孩子點了根菸,然後跟著另一個高大白淨的男孩子,並肩進了一中校門。
……
傍晚,四點多鐘。
謝滄明站在一棵大樹之後,眼見著白淨男生陪著謝冰冉,拎著蛇皮袋子進了郵局。
他遠遠瞅見,那個男生對她似乎很好,幫她打包東西,主動哄著她笑。
謝滄明眯了眯眼睛。
臉色說不上壞,也說不上好。
……
深夜,金豐商務大廈。
謝滄明站在馬路對面,仰頭朝樓上看去。
8樓,某間辦公室的燈亮了。
而就在剛剛,謝冰冉跟著那個男生上去了。
先前時,那個男生把謝冰冉送去了酒店入住,卻又不知為何,半夜又把她領到這裡來了。
謝滄明眉頭皺起,臉上現出些明顯的陰沉。
他在樓下獨自呆了十幾二十分鐘,見8樓辦公室的大燈滅了,這才雙手插進口袋,低頭朝金豐大廈走去……
8樓,燈光昏暗。
謝滄明站在“東晨股份”辦公室的門外,朝裡看了好一會兒,仔細聽著裡面的動靜。
辦公室裡,東西頭的兩個房間,隱有燈光照出來,也各有些動靜。
那便是兩人呆在不同處……
東頭的房間燈光閃了閃,是門被推開了,一道人影走了出來,謝滄明趕緊側身躲在了門側的立柱後面。
極輕的腳步聲傳來……
謝冰冉在辦公室裡晃了一圈,又來到大門前,確認了下門已經反鎖好。
一步之遙的玻璃門外、立柱後面,謝滄明沉默無聲。
……
……
天城,老城區街巷,某家烤肉館子裡。
已至深夜,店中只有一桌客人。
六七個漢子赤著膀子,喝酒喧囂不斷。
謝滄明推門而入。
那六七人停下喧囂、放下酒杯,都站起身來,叫著“滄哥”。
謝滄明一言不發,拉了張凳子坐了。
“滄哥,已經打聽清楚了……
是有人安排了給許知泉遞刀子,但是活兒打漂兒了。
這姓許的醒脾得很,身邊帶了三個刀杆子。”
謝滄明:“做活兒的,什麼人?”
“是個啞巴鉤子,從外地找來的,人已經摺進去了。
但沒個口舌,多半沒線兒可以牽……”
“現在又準備搞他小子呢!就是滄哥讓打聽的那個高中生,大號許晨。”
謝滄明皺了皺眉:“掛的什麼牌子?有人接了嗎?”
“‘請羅漢’的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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