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明明是喜事啊。”
永寧侯一噎,莫名其妙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和憋屈感。
裴桑枝說的這般理直氣壯,字字句句又像是在替他著想,倒襯的他這個做父親的在無事生非似的。
永寧侯有心磨一磨裴桑枝骨子裡的野性,沉聲道:“桑枝,你是要替為父當家做主嗎?”
尤其是在看到裴桑枝壓根兒沒有半分要跪的模樣時,心頭怒火更盛,面色也隨之越發難看。
這一瞬間,永寧侯不由得懷疑,他真的看透過這個看起來怯懦可憐又戰戰兢兢的女兒嗎?
裴桑枝輕飄飄的抬眼。
問什麼?
她不說,永寧侯不高興。
她說了,永寧侯還是不高興。
“我全心全意替父親排憂解難,父親竟如此誤會我。”裴桑枝捏著帕子,痛心疾首。
永寧侯已經卑躬屈膝了整整一天,此刻容忍不了一絲一毫的指責和冒犯:“女子三從四德乃禮教大義,亙古不易。”
“本侯訓斥你,你自當虛心受教,而非妄逞口舌之利。”
“悖逆不馴,錯上加錯!”
“你不跪,我就打的你跪!”
說話間,永寧侯就抄起了一旁的馬鞭。
裴桑枝見狀,將絹帕收進袖籠,神色陡然冷冽,所有的畏縮膽怯再無半分痕跡,自顧自上前兩步,端坐在雕花大椅上,眸光直直的望向永寧侯。
“我也演戲演累了,父親也歇歇吧。”
在她費盡口舌請動了裴駙馬這尊大靠山的那一刻起,她就不是能被永寧侯隨手碾死的螻蟻了。
清玉殿下薨逝前,定周全思慮了裴駙馬的餘生。
真當她沒有察覺到那些神出鬼沒的護衛裴駙馬的暗衛嗎?
更遑論,她重生後,一連唱的兩場大戲,沒一幕是白唱的。
世人眼中,諸如蠻橫、忤逆、不孝之類的這些字眼,永遠不會跟她沾邊。
就算永寧侯夫婦說的口乾舌燥,旁人也會下意識認定是汙衊。
看不慣她,又幹不掉她了,她又何必再委委屈屈。
來之前,還準備再裝裝的。
現在……
呵!
都要用馬鞭抽她了,她還裝什麼裝!
“父親這般無能狂怒,小發雷霆,是在怒什麼?”
“怒自己煞費苦心營造的虛偽假面,終究裹不住敗絮內裡的刻薄陰損嗎?”
“還是怒自己年過不惑,明明膝下子女雙全,卻後繼無人?”
“亦或者是怒蠅營狗苟半生,東施效顰,依舊不倫不類的沒有被上京權貴接納嗎?”
“自我認祖歸宗,父親從未施捨過我一絲一毫的憐憫和慈愛,而今裝腔作勢,委實不像話呢。”
永寧侯怒不可遏,身體顫抖堪比風中殘燭,晃了又晃。
莊氏則是傻眼了,目瞪口呆的瞪著裴桑枝。
明明什麼都沒說,又好像什麼都說了。
裴桑枝瘋了?
如果沒瘋,怎麼有膽子反過來挑釁侯爺,在侯爺的雷區反覆橫跳。
對,就是挑釁。
這些話,就是赤裸裸的將侯爺的臉面撕下來,扔在地上踩啊踩,順帶還吐了口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