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直至她死,裴駙馬都不曾下山回府,故而永寧侯的生母就一直以侯府老夫人的姿態自居。
人前端的是一副人淡如菊又悲天憫人的高貴模樣。
卻能對她說出,為什麼被賊人擄走的不是她,說能替裴家保全掌上明珠的名節,原該是她的造化。
思及此,裴桑枝勾勾唇角,回憶著老夫人那時拈著佛珠嘆息的表情和語氣,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緩緩道:“祖父,消消氣,或許父親有苦衷呢。”
“那老婦人到底是父親的生母,倘若狗皮膏藥似的賴上了父親,父親也沒法子做的秋風掃落葉般不留情面。”
永寧侯:裴桑枝這人這麼能處?
說替他美言,真替他美言。
裴餘時則是狐疑的覷了裴桑枝一眼,想辨清楚真偽。
裴桑枝恍若未覺,話頭忽轉,繼續道:“父親,您也得多多體諒祖父,世人皆知祖父與清玉殿下伉儷情深,豈能容忍旁人玷汙這份無瑕情意。”
“眼下,祖父將那老婦人遣出府去,是那老婦人的造化,也替父親省卻好些麻煩,總好過被言官一封奏疏彈劾到金鑾殿上,招來雷霆天威。”
“父子哪有隔夜仇,祖父他老人家還是很替你著想的。”
“為什麼攆走的是那老婦人,而不是旁人呢。”
“該反思的是那老婦人,祖父和父親萬不能因外人而生了嫌隙。”
永寧侯眉眼皺了皺,下意識覺得哪裡怪怪的。
但,細細一想,又覺得裴桑枝所言確是字字句句為他。
裴餘時心下疑竇更甚,眼神不斷在裴桑枝和永寧侯之間打轉,茫然的撓了撓頭,終是沒有駁斥,而是看向永寧侯:“本駙馬今日定要將那老妖婆攆出府去,你可有異議?”
“沒……”永寧侯不敢耽擱:“沒有異議。”
“可,那婦人暈……”
裴桑枝自告奮勇:“父親,女兒在鄉野見過赤腳大夫救治暈厥的病患,請父親允女兒一試。”
“那等沒皮沒臉的人,絕不能成為祖父和父親之間的隔閡。”
裴桑枝說得格外義正辭嚴,永寧侯挑不出刺。
“去吧。”
“別用匕首……”永寧侯不放心的補充。
裴桑枝莞爾一笑:“父親可真愛說笑。”
下一刻,抽出髮髻上的金簪,沒有半分猶豫,精準地扎進了裴老夫人的人中穴。
裴老夫人的老臉疼的皺成一團,卻始終沒睜眼。
裴桑枝心下了然。
呵,原來是裝暈啊。
拔出金簪,在裴老夫人的眼皮下晃了晃,又輕輕蹭了蹭。
冰涼的觸感,裴老夫人抖的更厲害了。
裴桑枝又像模像樣的紮了幾次,扎的裴老夫人的人中血肉模糊,而後,方回眸,嘆息一聲,遺憾道:“父親,看來扎人中行不通。”
“倒不如試試刺目之法?只是這分寸拿捏很是講究,若稍有差池,怕是華佗再世也救不回這雙老眼。”
說話間,似手滑般,金簪擦過裴老夫人翕動的眼瞼,血珠頓時順著皺紋蜿蜒。
這下,裴老夫人裝不下去了。
裴老夫人身軀猛的一顫,裝出一副幽幽轉醒的模樣。
裴桑枝面露驚喜:“醒了!”
裴餘時接話:“來人,抬出去,日後不三不四的人再登門,來一次,打一次。”
永寧侯嘴唇囁嚅,權衡一番,終是沒有再說出阻止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