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大統領的手指在紫檀棋盒中緩緩摩挲,溫潤的白玉棋子在指間流轉,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還未曾恭賀榮國公入職御史臺。”
“素聞國公爺疾惡如仇,剛正不阿,今蒙聖恩擢為御史,必能監察貪酷不法、民生利弊。”
榮妄輕笑。
宴大統領竟將他那乖張不羈,恣意妄為的脾性,粉飾成疾惡如仇、剛正不阿的品格,這般本事,還真是令他意想不到。
看來,是有求於他了。
榮妄指尖拈起一枚墨玉棋子,在指間輕輕摩挲片刻,方漫不經心地落在棋盤上。
宴大統領言重了。”
榮妄唇角微揚,眼底卻不見笑意,“我不過是初出茅廬的新人,無非是陛下見我無所事事,整日裡遊手好閒,便想著讓我跟在御史大夫身邊,多見識些世面,多學些處世之道罷了。”
“什麼整飭綱紀,使貪墨者無所遁形,黎庶疾苦得以上達的擔子,我可擔不起。”
宴大統領亦不疾不徐地落下一子,含笑道:“國公爺風華正茂,若是稍加歷練,假以時日必能獨當一面。”
隨後,又道:“老夫斗膽,有個不情之請,還望國公爺施以援手。”
榮妄不動聲色。
這老狐狸,總算要亮出真章了。
“老夫人常言,宴大統領在為官處事一道上,早已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若是連你都束手無策之事,本國公恐怕更是無能為力了。”
宴大統領失笑。
這是在說他圓滑世故呢。
“可有些事情,必須得勞煩國公爺。”
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指向如木樁般杵在門側的無涯,神色坦然道:“父親在世時,無涯唯父命是從。”
“自父親仙逝後,他又一心追隨國公爺,唯國公爺馬首是瞻。”
說到此處,宴大統領輕嘆一聲:“我這個做長兄的,反倒是有心無力了。”
“事關無涯,老夫不得不仰仗榮國公。”
“榮國公,無涯年已弱冠,至今孑然一身。雖說是府上護衛,終究也是我宴氏血脈。老夫每每思及此事,寢食難安。今日冒昧相求,望國公爺念及兩府交情,放無涯自由身,老夫也好為其擇一門當戶對的親事,讓他早日成家立業。”
榮妄抬眼,長眉一揚,語氣玩味道:“宴大統領相中了哪門哪戶的閨秀?”
宴大統領含糊其辭:“還在相看中。”
“畢竟眼下無涯仍是國公府的護衛,身份所限,多有掣肘,能做的選擇實在不多。”
“當年父親對無涯最為器重,我自不願委屈了他。若隨意尋個門第不相當的女子配給無涯,反倒耽擱了無涯的前途。”
無涯眉宇間已顯不耐:“宴大統領何必一再相逼?是我不願離開榮國公府,不願重返宴家,更不願依你所言娶妻生子。”
“我已經不止一次說的很清楚了。”
宴大統領對無涯的駁斥充耳不聞,仍自神色泰然地凝視著榮妄。
無涯:好氣!
這副氣定神閒的模樣,搞得像是他在狗叫一樣。
榮妄不閃不避,唇角微揚,四兩撥千斤道:“恐怕要讓宴大統領失望了。”
“宴老太爺臨終遺言與宴大統領今日所求實在南轅北轍。本國公自當取捨,擇一而從。”
“只是這孝道乃人倫之本,想來宴大統領也不願因一時之利,而令先人在九泉之下難以瞑目吧?”
“宴老太爺說過,宴氏一族,皆不得以任何方式脅迫桎梏無涯。”
“宴大統領不記得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