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折春枝

第2章 寬恕是佛祖的事情

一拉一推間,裴桑枝的頭皮被撕扯的生疼。

吉祥缸裡夾雜著細碎冰茬兒的水不斷擠入的口鼻,窒息感撲面而來。

“裴桑枝,腦子清醒了嗎?”

狠厲中染著怒火的聲音響起的同時,攥著腦後頭髮的力道也隨之一鬆。

裴桑枝頓覺自己猶如一條瀕死的魚,癱軟的滑落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耳朵嗡嗡作響,似是被灌入的水堵了一層薄膜,聽不真切周遭的聲音。

但這並不妨礙她覺得這一幕很熟悉。

熟悉到永生難忘。

這一天,她毀了容,面頰上留下一道深可見骨的猙獰疤痕。

她為什麼會在這裡?

死前的走馬燈,還是……

麻木的抬起手,輕撫自己的臉頰。

冰冷,卻也平滑。

沒有凸起的疤痕,沒有誤用祛疤藥膏生的滿臉疹子。

裴桑枝呼吸停滯了一下。

莫不是……

莫不是,她重新回來了?

隔著髮絲淌下的一道道淅淅瀝瀝的水簾,裴桑枝抬眼看著裴臨允。

裴臨允居高臨下睨向她的眼神,充斥著鄙夷和嫌惡,就像是在看什麼髒東西。

裴臨允是她的三哥,一母同胞血脈相連的三哥。

可惜,裴臨允從來沒有承認過她的身份。

站在裴臨允身後,哭起來宛如三月桃花般嬌豔的貌美女子是裴明珠。

佔了她的身份,金尊玉貴備受疼愛的裴明珠。

至於她自己。

上天憐她嗎?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給了她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讓她回到了被接回永寧侯府的一個月後,恰逢永寧侯府老夫人的壽宴日。

裴臨允無意間撞見與裴明珠指腹為婚的未婚夫成景翊尋她,便一口認定她勾搭成景翊。

來不及等壽宴結束,就趁賓客不注意,把她拖拽至破敗的角落,厲聲訓斥她。

她輕聲為自己辯解了兩句,裴臨允覺得她不知羞恥死不悔改,不由分說按住她,將她的頭沉入吉祥缸裡。

一次又一次,在她瀕臨死亡之際鬆開手,然後在她稍作喘息之後,再次按著她的腦袋溺入。

最後,許是疲累,也許是膩了,她被重重的甩在溼滑地上,面頰擦過凸起的尖角。

“裴桑枝,你腦子清醒了嗎?”

“對著明珠的未婚夫婿搔首弄姿,委實卑鄙齷齪、丟人現眼!”

裴臨允見裴桑枝久久不言語,只是眸光沉沉又漠然的望著他,心頭怒意翻湧,伸出一隻腳,踹了過去,惱怒道:“不服氣?”

“窮鄉僻壤出刁民,果不其然,小小年紀滿肚子的男盜女娼,滿眼盡是蠅營狗苟。”

裴桑枝渾身凍得發僵,手腳根本不聽使喚,結結實實受了這一腳。

“清……”

“清醒了。”

嘴唇控制不住的哆嗦著,聲音顫的不像話不成調。

落在人耳中,更像是困獸舔舐傷口,淒涼絕望的嗚咽和哀鳴。

清醒了。

鏡中花、水中月,求不得,也不可求。

這是她血淚斑斑的教訓。

這一世,她是來討債的,不是來求那些虛無縹緲的親情的。

“我知錯。”

“我服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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