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瓜得瓜,種豆得豆。
他若是裴桑枝,怕是恨不得落井下石。
就在裴臨允萬念俱灰,靜候自己的下場之際,頭頂上方驀然傳來裴桑枝清冷似霜卻又令人莫名安心的嗓音。
“父親,女兒相信裴臨允是清白的。”
“不妨網開一面,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吧。”
敵人的豬隊友,不就是她的好奸細嗎?
一場陽謀,堂而皇之地向裴臨允施恩,猶如在兄弟二人已然龜裂的情誼上再添一道難以彌合的罅隙。
裴駙馬:說好的一網打盡呢?
怎麼到了收網的時候,又臨時變卦!
他能怎麼辦,當然是附和裴桑枝的話啊,誰讓他的腦子不如裴桑枝的好使。
裴駙馬輕咳一聲,整了整衣袖,正色道:“桑枝所言極是。裴臨允性子耿直,又缺些機敏,若當真傾慕裴春草,以他那般莽撞的脾性,怕是早就鬧得滿城風雨了,怎會這般鬼鬼祟祟地選在三更半夜於明靈院私會?”
“罷了,就給他個機會,莫要罰了。”
永寧侯蹙蹙眉。
不患寡而患不均,今日之事,若厚此薄彼,謹澄心中難免會積怨,他日兄弟鬩牆,反為不美。倒不如一併嚴加懲戒,既顯公正,亦可保全手足之情,來日方長,日後猶有握手言和的機會。
裴臨允全然不知永寧侯心中的盤算,只是怔怔地望著裴桑枝,眼底湧動著難以抑制的驚喜與感動。
情緒的起起落落,大喜大悲,無限地放大了這一瞬的感激。
裴桑枝真真是這世上最好的大好人。
更是刀子嘴豆腐心,即便先前的話說得那麼絕情,臨了仍是見不得他受冤枉,終究還是心軟了。
以往,是他大錯特錯了。
此刻的裴臨允早已將滿身傷痕拋諸腦後,全然不記得這些觸目驚心的傷口皆是出自裴桑枝之手。
永寧侯餘光瞥見裴臨允那副沒腦子的蠢模樣,眼底嫌棄更甚。
略作沉吟,轉向裴駙馬拱手道:“父親,臨允至今未能說明白為何會衣冠不整地出現在明靈院。若單單不處置他,只怕難以服眾。”
裴駙馬唇角微揚,眼中卻凝著嘲弄:“服眾?”
“那些該服的“眾”,不都已被你盡數鴆殺了麼?”
“此刻,他們的屍身還橫七豎八地倒在明靈院的青石板上,連血都未乾透呢。”
話音未落,一陣穿堂風掠過,彷彿帶來庭院裡未散的血腥氣。
“更何況,依本駙馬之見,裴臨允之所以說不清其中緣由,未必就是有意隱瞞,說不定他亦是這場風波中的無辜受累之人。”
裴臨允聞言,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對對對,祖父英明。”
日後,他一定要好好贖罪。
孝順祖父,彌補桑枝。
永寧侯無語至極。
駙馬爺未免太過於慣著裴桑枝,太過於沒有立場了嗎?
下山回府當日,是誰說的臨允又蠢、又瞎,又是非不分?
又是誰說,可沒有臨允這樣丟人現眼的孫兒?
又又是誰說,看臨允一眼就多餘?
是他嗎?
言猶在耳,怎麼桑枝不過為臨允分說了三言兩語,駙馬爺竟似六月天孩兒臉一般,轉瞬間就變了嘴臉。
一時間,竟說不清,這到底是好是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