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灰順著指縫簌簌落下,在他玄色道袍上染出幾點星子。
他抬眼望向窗外飄雪,喉間溢位一聲輕嘆——十年前他在終南山斬過一隻化形七百年的狐妖,那妖臨死前說“玄門容不得異類抬頭”,他當時只當是妖言惑眾,如今倒覺得,這蕭承煜怕是要把這句話變成現實了。
“弟子領命。”門外傳來親傳弟子的應和,陸文軒理了理袖中玉牌,那是紫霄宗“鎮邪令”,刻著“見令如見宗”五個篆字。
他轉身時,腰間銅鈴輕響,與千里外鎮妖樓的銅鈴,在同一片晨霧裡震顫。
蕭承煜是被系統提示音叫醒的。
他揉著眼睛坐起來,床頭的青銅燈盞還燃著半盞油,《初級丹道要訣》攤開在胸口,書頁上沾著阿橘偷偷烤的紅薯渣。
“叮——今日時空簽到已開啟,可選地點:唐代亂葬崗、宋代妖市、明末狐窟。”
他立刻來了精神。
最近鎮妖樓升級後,時空簽到的地點越來越“野”,上次在宋代妖市簽到得了塊養魂玉,救了只被雷劈傷的黃皮子。
這次他盯著“唐代亂葬崗”,直覺有好東西——亂葬崗多凶煞,但凶煞裡往往藏著大妖遺澤。
“選唐代亂葬崗。”他翻身下床,赤著腳踩在木地板上,涼意順著腳踝往上竄。
系統藍光在掌心炸開,再合攏時,一枚鴿蛋大小的妖丹躺在他手心裡。
丹身流轉著琥珀色光暈,表面浮著細密的血絲,系統提示音緊跟著響起:“一階妖丹(殘):唐代血狼妖遺丹,可提升凡境妖修氣血,穩定心神,使用後妖修戰力短暫+30%。”
“好東西!”蕭承煜把妖丹湊到鼻尖聞了聞,有股鐵鏽味混著草木香——正好給昨晚那隻黑風狼妖的瘋兄弟用。
他摸著下巴笑,指尖敲了敲桌角的小黑板,上面“解戾丹”三個字被阿橘用紅粉筆描了粗邊,“看來今天要多煉兩爐清心丹,再把這妖丹當贈品……”
“蕭哥哥!”樓下傳來阿橘的尖叫,“夜市入口好多穿道袍的!”
他手一抖,妖丹差點掉地上。
快步衝到窗邊往下望,就見十餘個玄門修士正順著青石板路往鎮妖樓方向走,為首兩人他認識——張雲鶴穿著月白道袍,腰間桃木劍穗子被風吹得亂飛;旁邊是個四十來歲的玄衣男子,眉骨高聳,眼神像淬了冰的劍,正掃過路邊賣早點的攤子,賣豆漿的大媽被他看了一眼,手一抖,豆漿潑了半鍋。
“陸文軒。”蕭承煜想起趙青崖說過的玄門情報,“紫霄宗長老,地仙境摘月期,最擅長用‘鎮邪令’鎖妖魂。”他轉身抓起妖丹塞進袖中,又把煉丹爐往櫃檯底下推了推——爐裡還溫著半爐清心丹,可不能被玄門搜走當“通妖證據”。
“阿橘,去後院把趙大哥喊出來。”他壓低聲音,“讓他帶著妖修從側門走——記住,一個都別留。”
阿橘尾巴炸成毛球,卻還是用力點頭。
她跑下樓時,耳朵擦過門框,撞得銅鈴亂響。
蕭承煜望著她跑遠的背影,突然想起幼年時那隻救他的老貓,也是這樣炸著毛擋在他面前,說“小友別怕,阿橘護你”。
“蕭老闆。”張雲鶴的聲音像片碎冰,“好久不見啊。”
蕭承煜轉身,看見陸文軒已經站在門口。
對方的目光掃過櫃檯裡的清心丹瓶,掃過牆上掛的“萬妖圖鑑”殘頁,最後落在他臉上,像在看一具屍體:“你可知,玄門有規,妖修不得與凡人交易?”
“陸長老這話說的。”蕭承煜靠在櫃檯上,指尖轉著枚清心丹,“我這是雜貨攤,賣的是針線襪子,誰規定不能賣給長耳朵的小姑娘?”他瞥了眼張雲鶴,“總不能因為人家多兩片耳毛,就不讓人買東西吧?”
張雲鶴臉色漲紅,桃木劍“嗡”地出鞘三寸。
陸文軒卻抬手按住他手腕,目光仍鎖著蕭承煜:“昨夜有七隻妖修在此聚集,今早又有三隻黃皮子從側門溜走——蕭老闆,你這雜貨攤,倒是比玄門的‘招妖幡’還靈。”
蕭承煜心下暗驚——陸文軒連側門的動靜都摸清了,看來早有準備。
他不動聲色地摸了摸袖中妖丹,觸感溫熱,像揣著團火:“陸長老要是覺得我這兒吵,大可以坐下來喝杯茶。不過……”他忽然提高聲音,“要是想動我的顧客,得先問問我答不答應。”
陸文軒的目光終於有了波動。
他盯著蕭承煜眼底跳動的光,突然笑了:“有意思。你可知,紫霄宗的‘鎮邪令’,能鎖方圓十里的妖修?”他袖中玉牌泛起青光,“現在退了這些妖修,我可以當你是被妖迷惑;要是執意……”
“蕭哥哥!”後院傳來阿橘帶著哭腔的喊,“趙大哥說側門被堵住了!”
空氣瞬間凝固。
蕭承煜望著陸文軒袖中越來越亮的玉牌,聽見外面傳來妖修的低嚎——是那隻黑風狼妖,它在為同伴斷後。
他攥緊妖丹,丹身的血絲突然順著指縫滲出來,在掌心烙下紅印。
“陸長老。”他忽然笑了,“你說玄門要除妖衛道,可我這兒的妖,沒傷過人,沒搶過寶,就想求顆安心丹。”他往前一步,與陸文軒相隔不過三尺,“你要趕它們走,得先踏過我的鎮妖樓。”
陸文軒的瞳孔微微收縮。
他忽然想起傳訊符裡的密報——這蕭承煜,昨夜收了二十三枚妖靈值,今日又得了枚唐代妖丹。
更要緊的是,他看見蕭承煜袖中露出半片丹方,硃砂寫的“血光必至”四個字,在晨光裡格外刺眼。
“帶他回宗。”陸文軒突然轉身,玉牌光芒大盛,“張雲鶴,封鎖四周。其他弟子,清場。”
張雲鶴眼睛一亮,桃木劍徹底出鞘。
蕭承煜望著湧進來的玄門弟子,又看了眼縮在櫃檯後的阿橘——她正用爪子捂著嘴,眼淚大顆大顆掉在青石板上。
他深吸一口氣,袖中妖丹的熱度幾乎要燒穿布料。
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而他掌心裡的這團火,或許能燒出條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