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想垂死掙扎一下,解釋道:“警察同志,我情況特殊,您看能不能通融一下?”“哦?”胖交警不置可否。
我看有門趕忙說:“我去醫院看病人——中午有個小姑娘被車撞了你們都聽說了吧,我就是去看她。”
“知道危險還不戴頭盔?”胖交警一句話懟得我無語凝噎。
“身份證號。”瘦交警不緊不慢道,“老遠就看見你了,賽車手似的,還帶個孩子!你這車改過限速吧?”
有那麼一刻我是真的覺得自己錯了……主要是意識到肯定跑不脫了,乖乖地報了身份證號,最後直面瘦交警的鏡頭,留下了平生第一個有官方記錄的汙點。
胖交警道:“警告一次,下次再犯罰款50。”看來每個人都有一次不戴頭盔的名額,相當於免死金牌,我的免死金牌就算登出了。
過了路口脫離了交警的視野,劉振華麻利地跳上了後座,當著兒子的面丟了這麼大的人讓我覺得格外鬱悶,咬牙切齒道:“你爸我開了那麼多年車都沒違過章,你王叔害我啊!”我知道這話透著三觀不正,頭盔是我自己不戴的,可限速是老王改的呀,要不是這車被他改得一躥一躥的,我能來不及懸崖勒馬嗎?那麼多和我走對面想告訴我查頭盔的,都被我甩後面去了——這世上還是好人多呀。
劉振華道:“沒事爸,說不定他們的系統今天出故障沒把你錄進去呢。”
我無語道:“兒子,想著安慰人是好事,就是別太硬——而且你這三觀是不也有問題啊?”
劉振華道:“‘也’字用得好,不看我隨誰。”
“小兔崽子!”
到醫院門口我把車停在一家花店前,把手機給劉振華讓他去買一束花,這個問題我早就想過了,探望陳子涵這種情況的病人你真抬一箱蘋果半筐橘子什麼的不太合適,老師的話也得有選擇地執行。劉振華知道我的支付密碼,住在五樓,買盒煙、缺把香菜少塊豆腐什麼的當然都是他當跑腿。
再次聯絡陳子涵媽媽之後,我們按她說的來到住院處7樓,這層樓是市人民醫院的神經外科,神經外科這個名字對老百姓來說有些生僻,但你要說腦外科本地人都知道,這也是我們全市乃至全省腦外最權威的地方,一床難求。我們找到醫生辦公室,此刻這裡只有一個年輕大夫在寫病歷,另外就是個穿著職業套裝的中年女人沉默地坐在椅子裡。
“陳子涵媽媽?”我在門口問了一聲。
那女人緩緩站起,沒有回答,只是用目光詢問我們的來意。
“是王老師讓我們來給陳子涵送書包的。”
“哦,剛打了電話是吧,我沒過腦子。”她承認了身份,麻木地接過女兒的書包,沒做任何表示。
“陳子涵呢?”我問,從剛才我就好奇她為什麼沒把我們直接叫到病房。
“還在icu裡。”這時陳子涵媽媽看到了女兒用過的東西,她拿過那個印著櫻桃小丸子的水壺在手裡摩挲,眼睛立刻紅了,看得出她在之前肯定是哭過了,不過一直掩飾得很好,現在終於又繃不住了。
“還沒醒?!”我沒想到陳子涵的情況真的這麼嚴重,那她母親表現出的種種情緒就都能理解了,看著裝談吐,陳子涵媽媽應該是體制內的幹部,而且已經算是很沉著了,換了我都未必有她冷靜。
對我的廢話陳子涵媽媽並沒有回應的意思,她沉默著,顯然是要送客了。
“阿姨,您看沒看見一件校服?”劉振華問道,陳子涵摔倒之後他的校服就給陳子涵墊頭了,拿回校服也算我們的支線任務。
“那是你的衣服嗎?”
“對,我是陳子涵的同桌。”
“你就是劉振華呀?”陳子涵媽媽的口氣柔和了一些,我也慚愧了一個,看看別人家家長!陳子涵媽媽從椅子下面拎出一個塑膠袋,裡面是件帶血的校服。她抱歉地說:“對不起,還沒顧上給你洗乾淨。”
“沒事兒,我們自己洗就行。”我說。
陳子涵媽媽讚許地看著劉振華,對我說:“老聽陳子涵說起你家孩子,性格好,學習也不錯。”
“學習就那樣,平時也皮著呢,老師今天剛找了我。”
“男孩子嘛,哪有不皮的。”自打我們來了以後,這算是兩個家長之間第一次履行了一下客套,趁著對方有了點熱乎氣,我又問:“陳子涵嚴重嗎?”
陳子涵媽媽嘆了口氣:“不太好,顱內出血,人一直沒醒。”
“孩子爸爸呢?”
陳子涵媽媽隨手往走廊牆上一指,給我弄了個大愣怔,孩子爸爸不能在牆上掛著吧?“她爸爸是這裡的大夫。”
我順她指的方向一看,牆上掛著一排本科室全體醫護人員簡介,只有一個姓陳的排在左首第一的位置,陳子涵的爸爸是這裡的主任,學歷高、履歷強,掛著一堆不明覺厲科研組織的頭銜,還真就是在牆上掛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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