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似乎在這一刻凝滯。
孫堅看著眼前這位年輕謀士,看著他眼中那份與年齡不符的深邃智慧,只覺得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充塞胸臆!
他猛地抓住張良的手,聲音因激動而發顫:“得子房先生,如高祖得留侯!此乃天佑孫堅,天佑大漢!先生,請受孫堅一拜!”
魯陽大營。
張良並未急於開口,而是緩步踱至懸掛的巨幅地圖前。
他指尖劃過酸棗、洛陽、長安,最終重重落在南陽與荊州交界的廣袤區域。
“將軍請看,討董大業,名存實亡!袁紹坐擁四世三公之名,卻困守河內,與袁術明爭暗鬥,爭奪‘盟主’虛名,視朝廷威信如無物!酸棗數十萬大軍,日耗糧秣鉅萬,卻逡巡不前,坐視董卓焚燬洛陽、劫遷天子入長安!諸侯各懷鬼胎,所求者,無非借‘討賊’之名,行割據之實!”
他猛地轉身,目光如電直視孫堅:“將軍忠勇,欲挽狂瀾於既倒。然,南陽乃袁術禁臠,彼視將軍為爪牙,稍不如意便斷糧掣肘;荊州劉表,名士清流,手握漢水之險,擁襄陽堅城!將軍剛烈,然身處袁術、劉表夾縫之中,前有西涼虎狼之師,後無穩固根基之地,此乃……取死之道!”
“取死之道?!”孫堅虎目圓睜,按劍的手背青筋暴起。
帳內程普、黃蓋等人亦勃然變色。
“正是!”張良毫不退縮,聲音陡然拔高,“董卓西遁,關東必亂!袁術志大才疏,必不容將軍久據南陽;劉表坐擁荊襄九郡,豈容臥榻之側有猛虎酣睡?將軍威震華夏,卻無尺寸之地為根基!若戀棧中原虛名,他日必遭小人暗算,恐有……身首異處,壯志難酬之禍!”
最後八字,如同重錘狠狠砸在孫堅心頭!
孫策年輕氣盛,踏前一步:“先生危言聳聽!我父子掌中槍、胯下馬,何懼宵小?!”
“匹夫之勇,可斬百人,難敵大勢傾軋!”張良斷喝,目光掃過孫策,最終落回孫堅,“將軍!金鱗豈是池中物?中原群狼環伺,非龍騰之淵!江東六郡,方是將軍化龍之地!”
他手指戳向地圖東南:“江東!背靠吳越山川之險,面朝東海魚鹽之利!民風勁悍,可練強兵;水道縱橫,利我舟師!更兼遠離中原混戰漩渦,足可休養生息,積蓄力量!此乃天賜根基!”
隨即,指尖划向荊州:“然,欲成王霸之業,必據荊襄!荊州北據漢沔,利盡南海,東連吳會,西通巴蜀!此用武之國,高祖因之以成帝業!劉表守戶之犬,空有寶地而不知進取!將軍當效勾踐臥薪,暫避中原鋒芒。先返江東,撫山越,練水師,廣積糧草,收攬人心。待根基穩固,便可溯江西進,奪荊州為跳板!屆時,北可圖中原,西可窺巴蜀,南可制交州!進可攻,退可守,方為真正的不世基業!此‘避禍江東,先圖荊州,再謀天下’之策,乃將軍唯一生路,亦是登頂九五之階!”
帳內死寂。
孫堅胸膛劇烈起伏,眼中光芒劇烈閃爍。
他猛地看向程普、黃蓋等老將。
程普深吸一口氣,抱拳沉聲道:“主公!子房先生之言……字字珠璣!南陽確非久留之地!江東……乃我桑梓!”
黃蓋、韓當亦重重點頭,眼中燃起對故土的渴望與對新戰略的認同。
“好!”孫堅猛地一拍案几,聲震屋宇,眼中再無半分猶豫。
“大丈夫能屈能伸!這討董的虛名,不要也罷!子房先生,就依你之策!避禍江東,徐圖荊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