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葛根了!給男人解酒護肝降血壓,給女人美容養顏!”
宋鐵吆喝了幾聲,高主任好奇地走了過來,看著地上那碩大的葛根。
“小夥子,你說的解酒可是真的?”
作為輾轉飯局,應付其他幹部還有鄉紳的低吼,最頭疼的就是酒局,一想到那一圈又一圈的敬酒被敬酒,就肝疼。
“當然,本草綱目寫著呢,喝了酒後,熬點葛根湯趁熱喝,腸胃舒服也解酒,第二天不頭痛。”
“可以打成粉,衝甜糊糊,夫人喝了美容養顏。”
高主任一笑,這小夥子還挺會做生意,問:“多少錢?”
“二毛錢一斤。要是您都要了,算一毛八一斤,這裡40多斤,算40斤,您隨便搖稱,少了您找人逮我。”
“這也要不了這麼多。”
“這葛根是太白山上的,起碼二三十年了,這東西不多見。”
宋鐵掰開一塊,那濃郁的澱粉甜香讓所有人都嚥了咽口水。
“主任,您最近不是要把兒子送鋼廠那邊麼,那邊廠長最近也愁高血壓呢。”
女秘書低聲說。
“行,我都要了。”高主任招招手,幾個人就過來把竹簍一起抬了起來。
“竹簍不賣的!”宋芳站了起來,心疼她編的竹簍。
“這兩個竹簍,一個算你一塊錢吧。”高主任直接掏了出一張大團結,“看著要下雪了,趕緊走吧。”
宋鐵也不客氣,直接收了錢。
“對了,真是太白山弄的這些?”
“是的,有什麼要幫您搞的山貨?”
“這山上猛獸這麼多,你爹可真拼命。”
高主任搖搖頭,這兩年,太白山上野獸致死的案件不少。
“我爹媽早不知道去哪兒了,我自己去的。”宋鐵也沒多當回事,隨口就答了實情。
“這樣啊....不用找了,飄雪了,再不回去就封路了。”
高主任湧上一絲心疼,這半大小子看著也跟自己兒子差不多大,也要去做熊狼嘴裡搶食的活計。
又看了看旁邊那稚氣未脫,與宋鐵眉目相似的女孩,明白了男孩為什麼會這麼敢拼。
他轉身就走了。
“謝謝主任。”宋鐵高聲道謝,轉身去旁邊的小賣部買了一盒大建設。
“叔,給,感謝今天的照顧。”
門衛笑著接過了煙,忍不住高看了這小子一眼。
這年紀就挺會來事,將來會是個人物。
“哥,咱回去吧。”宋芳說著,但還是忍不住朝已經開始收拾東西的供銷社看了幾眼。
“走,今天收了三十八塊七,高主任多給了八毛,給你買點東西。”
“咱還得還錢呢。”
“別操心,看哥的。”
兩兄妹來到供銷社前,店員一看臨關門還來人,臉色就拉了下來。
那時候的店員跟現在的銷售不一樣,是拿死工資的,賣多賣少跟她沒關係。
“我們要下班了,你們要買什麼?”
宋芳被她陰沉的臉嚇一跳,縮在宋鐵身後。
“我們就看看。”
宋鐵不卑不亢。
“那你們看吧。”
店員看了看他們穿的衣服,不指望他們能買東西。
宋芳咬著嘴唇,盯著一雙手套,標籤上寫著兩塊錢。
她搓了搓凍麻了的手,揣進了衣袖裡。
宋鐵注意到了,問她:“想要那雙手套?”
宋芳搖搖頭。
“來都來了,買一個吧。”宋鐵拿起手套,卻被宋芳按住。
“哥,我不買那個,我要這個就行。”她拿起一個一分錢的黑色鐵絲髮卡。
她知道,今天要是不買點東西,哥不會走的。
“真的?”
“嗯!”宋芳把髮卡戴在頭上,在玻璃窗錢照了照,開心地笑了。
“姐姐,我們要這個。”宋鐵遞上了一分錢。
店員不耐煩地接過。
“真耽誤下班。”
宋鐵有點氣,等哪天,一定要帶著妹妹過來掃年貨。
“咱走吧。”宋芳開心地拉著宋鐵的胳膊。
這麼久了,她早就習慣了各種人的白眼,自然沒有當回事。
兩人駕著馬車遠道回村。
“這還剩下一些魚,咱要不給馬大娘送點吧。”
宋芳看著趴在馬車板上的幾條鯽魚,鼓起勇氣開口。
這些魚是哥哥弄的,她不好意思開口要,因為以前的宋鐵是不肯輕易給人東西的,哪怕是自己這個妹妹。
但是現在他肯給自己買髮卡,應該也會答應,這幾條魚個頭小也賣不出去。
“給剩的幹嘛,回家挑兩條好的。”
宋鐵知道,馬大娘一直在接濟妹妹,自己當然不能丟那個臉,給人送歪瓜裂棗。
雪大了起來,路上蓋了厚厚一層。
“兄弟。”那瓦窯裡的大漢不知道什麼時候跟上了馬車,低沉的嗓音嚇了宋鐵一跳。
他把柴刀摸了過來,握在手裡。
“大哥,你有啥事?”
“我看你有賣剩的魚,能不能賣我些。”
大漢羞怯地搓著手。
“全部算你三毛吧,畢竟也是挑剩下的。”
宋鐵把所有的魚都串在一起,遞了過去。
大漢卻沒有接,扭捏地說:“我沒有錢。”
宋鐵心頭一緊。
“我可不可以用我這手套換?求求你,我們這幾天都是嚼的草根。”
“唉.....”宋鐵嘆了口氣,嚼了幾天草根,也沒去偷去搶,應該不是什麼壞人。
看著妹妹凍紅的雙手,宋鐵點了點頭。
“謝謝兄弟!謝謝兄弟!”男人感恩戴德,差點磕頭,把手套摘下,遞給宋鐵,拿走了魚。
“回家吧。”
看著男人的背影,宋鐵暗自神傷,自己這根蠟燭,現在連身邊人都未必能照亮。
那人人有飯吃、有電視看的時代不遠了。
但是又有多少人在黎明前的冬夜受盡苦楚?
那輛空蕩蕩的馬車,逐漸隱沒在風雪之中。
男人看著宋鐵走遠,順著車轍痕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