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知禮幾乎要把鉛筆頭咬爛,依舊沒有解出很簡單的一道二元一次方程,
儘管宋鐵已經把思路講得很明白了,甚至都有了些許的無奈。
自己答應了張知禮,加上雖然不是宋鐵自己收下的拜師禮,但宋建業那孬父子,也暫時算是宋家人,自己得擔起責任。
宋鐵的臉只是拉下來一瞬,但是張知禮仍舊感覺到了。
“老…鐵子哥我是不是很笨。”
張知禮羞愧地撓頭。
“是學得慢了些。”
在學習沒有天賦的人,很難對學習有興趣。
“我這身子瘦弱,也幹不了多少農活,之前在親戚家裡總被嫌棄,聽說讀書能有出息,而且書念得好的孩子,他們爸媽總能多疼一些,我要是學習好,說不定能在現在的家裡多待段時間。”
現在的家裡?宋鐵疑惑片刻就明白了。
營養不良的身子,生怕自己沒有價值的自卑。
這孩子恐怕是流連各個親戚家寄養的孤兒,也難怪對自己的不耐煩那麼敏感。
只是這孩子還是沒能明白,真的愛他的人,是不會給這份疼愛設什麼條件的。
有條件的愛不過是一份脆弱的買賣合同。
但是宋鐵沒有告訴張知禮這些,事實太殘忍,這些給不愛他的人所編的理由,都是張知禮蒐羅來的脆弱燭火,用以照亮那個慘淡的人生。
“那好好學,指不定哪天就開竅了,今天教你的記住,回去多做幾道題,不早了,該回家了,明天再來吧。”
“好的,鐵子哥。”張知禮收拾好書本,躬身行了個禮,拎著油燈回去。
“來,這兩條魚拿回去。”宋鐵取下兩條葫蘆子,掛張知禮手上。
“不行,哥我不能要,拜師禮都沒給你呢….”張知禮拒絕得很果斷,但是看著那兩條鮮靈的魚,也忍不住嚥了咽口水。
“雖然那兩條魚是我大伯拿的,但也算是我家收了,這個熬魚湯能補腦,營養好了你也能學快點。”
宋鐵把魚塞給張知禮,把他推出了家門。
“地上有雪,走慢點。”
宋鐵交代一聲,關上了門。
張知禮無措地在宋鐵院子門口站了片刻,一抿嘴,往張學富家走去。
“怎麼回來這麼晚?”李淑芬在屋裡織毛著毛衣,看見張知禮回來,眼神亮了起來。
但張知禮以為這位遠方表嫂對自己晚歸不滿,怯怯地說:“對不起…我去老師那裡唸書,忘了時間,我下次回早些。”
“不打緊,冷不冷?鍋裡暖著米粥,我給你盛一些?”李淑芬放下手裡的織針。
“不,我不餓。這是鐵子哥給我的魚,淑芬嫂嫂,您拿回廚房吧。”
李淑芬接過兩條葫蘆子,“你認識宋鐵?”
“嗯。”
“別跟他往來太多,那就是個村溜子。”
“鐵子哥人挺好的。”張知禮下意識反駁,但是很快就低下頭。
“我是說人家送我魚。”
李淑芬一想也對,人家好心好意送自家魚吃,再碎嘴子就損陰德了。
“這魚確實很好吃,明天給你熬魚粥!”
“好的,謝謝淑芬嬸嬸!”
張知禮彎著眉眼,期待地笑了。
淑芬把葫蘆子拿到廚房掛在樑上,回到屋裡,看見張知禮還在看書做題。
“還不睡?”
“我想做完這兩道題再睡。”
張知禮趴在油燈前,一遍又一遍過著算式。
李淑芬溫柔一笑,拿起織針,坐在張知禮旁邊繼續編織。
一盞昏黃的油燈,在窗戶上打出一大一小,各自忙碌的兩個身影。
天色一亮,宋鐵翻身起床。
今天也是要努力賺錢的一天,他挑起竹簍,裝了幾塊煮熟的葛根,拿起抄網,朝上次的那個水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