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這份檔案看了好幾遍,再次確認其準確無誤後,金尚也不由得咋舌。
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國內油價和歐美相比,絕對值差距並不太大,但收入支出比卻超過了十倍,也就是說,同等油耗帶來的壓力,重了十多倍。
這也是同胞們對油價如此敏感的緣由。
別看北美油價折算下來只有六塊錢,也就比國內八塊便宜一點點,但那邊的人均收入五萬塊,國內每個月才六千五,不覺得“亞歷山大”才怪。
人家可以不考慮油耗,國內卻不行。
造成這一現象的原因,除了經濟實力和匯率等因素外,和東西方原油儲量與品質、能源結構以及渠道影響力有很大關係。
這輩子的金尚沒有特別關注,可在前世,有一篇小學課文,幾乎是那個年代的學生們家喻戶曉,那就是“鐵人”王進喜的故事,具體的不贅述,大意是油田發生了事故,危機關頭,石油工人王進喜跳入滾燙的原油中,不斷攪動,防止其冷卻凝固,為危機處理爭取到了寶貴的時間,避免了更加慘重的損失。
而這裡面有一個不得不說的背景就是,祖國並非傳統意義上的貧油國。事實上,絕大部分時間裡,都是全球前八的產油國。
而“貧油國”這種印象的產生,歸根結底,還是礦藏油品不佳,以重質原油為主,開採難度和成本更大,後期對煉化技術的要求也更高。
像中東、北非、加勒比海等地區,那種隨便挖幾鏟子,就有可能冒出優良原油,甚至泉湧成湖都時有發生。
直接加註到汽車裡面可能有點困難,但供應船舶主機,大型輪機和鍋爐等肯定綽綽有餘,只要經過簡單的餾分,就能得到大量優質的汽柴油。
重質油則不同,常溫下是以堪比岩石的瀝青質狀態存在,開採的時候要往地下注入高溫高壓的蒸汽,使其軟化液化,然後才能抽取出來,一旦暴露在空氣中,溫度降低到六十度以下,又會凝結成堅硬如石頭的塊狀。
王進喜就是在關鍵時刻,以人身替代故障的裝置,充當攪拌機,加快水泥和混合砂漿融合,成功封堵井噴,緩解熱熔重質原油的壓力,肉體凡胎能夠做到這一步,實在是了不起,當得起“鐵人”的稱號。
話又說回來,國內為什麼成品油的價格相對偏高?原材料、開採和煉化等環節,成本就高出一大截,在目前國際油價折算下來只有十幾美元的一九九八年,國內對原油價格波動的承受能力明顯更低,本土石油工程,還是以深加工,提高附加值為主,進口國外原油和成品油,明顯划算多了。
兩世為人,祖國的大概處境很相似,這個時代的國土面積更大,油氣田的探明儲量要超出上輩子一大截,但開採難度大,成本高,品質相對較低的不足依然存在。
能源結構,石化佈局,依然還是以煤炭為基礎作為主幹,本土原油和地煉保底,大量進口國外原油和成品油降低成本。
隨著國內經濟的發展,對進口石油的依賴越來越大,不管是能源還是化工,這玩意都必不可少。
今夕文化在新能源領域的開拓,會吃到一波時代的紅利,金尚一點都不意外,可上面的鼓勵力度有這麼大,還是極大出乎了意料。
眾所周知,目前市面上的成品油價格,並不是使用方的全部,尤其是對車、船和飛機等,各種各樣的稅費,幾乎將終端零售價推高了一倍。
一桶油,半桶稅的情況,不止上輩子存在,這一世依然差不多。
即便到了三十年後,在一些偏遠地方的老式加油站,可能還存在著已經廢棄的繳納養路費、交易稅以及地方規定支出費用的繳納視窗或者自助機器,那個時候,各種各樣的稅費折算進燃油附加稅已經快二十年了,可見這玩意在千禧年前後到底有多麼根深蒂固。
這份檔案所規定的條款,大機率是參考了今夕文化提出的能源戰略規劃和預判,研發方向而提出的,比如代用燃料多樣化,提高能源安全係數,碳排放指標,新能源發展綱要以及民用車輛電動化示範基地等。
這其中,金尚最感到欣慰的,就是對綠醇、綠氨、碳捕集、電解水制氫、抽水蓄能、燃料電池和雙燃料替代等方案的認可。
見金尚邊看邊思索入迷,遊刃有餘喝茶的鄭良知笑呵呵,一言不發,等著發問,相對急躁一點的洪仁全則好奇地問道:“這裡面提出的標準,著實有點高,別說綠色清潔能源了,從成本和替代能源自給率方面考慮,咱們是無法滿足綠醇和綠氨指標的,最大的好處吃不到……”
“哪有那麼簡單啊,呵呵……”
輕笑兩聲,金尚很坦然地回應道,
“我本來就沒想過要一步到位,不管甲醇、天然氣和氨氣等代用燃料是不是清潔,先用起來再說。先別管‘綠不綠’,立刻用起來,將上下游產業鏈建立起來,再慢慢考慮下一步的問題。至於您說的,同樣是一箱甲醇,你能看出它是生物質耦合製造的,還是煤氣化合成的?”
只要在現有的以煤炭和石油加工為基礎的工業體系中開啟了一道口子,後面就有可操作的空間了。
聞言的洪仁全一愣,旋即反應過來。
“是我想多了,上面也沒想過真的要完全否認現有的,完全建一套成本高昂,還不知道行不行得通的新路,風險太大了,咱們目前要做的,就是減少石化能源的使用和依賴,儘量提高電動化替代率,實在不行,用能夠自給自足的廉價燃料替代也可以。而綜合碳排放這個標準,就有很大的可操作空間了。”
一口氣吃個大胖子,短時間內,大幅度提高電動汽車的保有量,大範圍鋪開綠電柔性電網、試點智慧城市,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在這方面,有著現實的困難,國資入局,效率高低暫且不說,不以市場為導向,容易出現很多問題。
至於民資嘛,沒什麼長遠的眼光,習慣了賺快錢,基本不可能投入這類起碼要六七年,甚至是十幾年才能看得到回頭錢的長期專案,太長久的未來,變數太大了,承受不起成本和代價。
只有金尚這種有錢有實力,又有超前的眼光,看透未來國際能源市場變局,還有“金手指”保駕護航的穿越者,才有把握以年為單位,佈下這麼大的局。這麼大的生意,可不是幾十萬幾百萬的規模,一旦出現失誤,虧損可是以幾十億,幾百億計算,而且是每年都這麼大投入,除了國家層面的政策導向,一般民間資本哪敢這麼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