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件東西里面,最便宜的應該是李東陽的字帖。
但再便宜,也是史上有名的書法家,更是一朝首輔,怎麼也在百萬以上。
其次是陸子岡的玉杯。
2011年拍過一樽,加佣金約五百萬。雖說眼下的古玩行情比較冷,但少些也得兩百萬。
價值最高的是那方澄泥硯:
硯呈魚形,硯背襯以荷葉,黑紅相映,荷魚交輝,色彩鮮麗華美,濃豔與沉著相得益彰。
翻過硯背再看,一行楷體刻字:貽厥孫謀,鑑兮勸懲!厲害了,不但是宮硯,還是御賜。算少點:三百萬……
但他把所有的兜掏完,也就百來萬。買不起還是其次,關鍵是上百萬的東西,哪有那麼好出手?
所以,東西雖好,但沒必要……
下意識的,林思成看了看王齊志。
王教授倒是可以買一件,問題是,對方賣不賣?林思成想了想:“老人家,能不能商量個事?”
老太太笑咪咪:“娃你社!”
他指了指王齊志:“這是我老師,師承古銅張!”
老太太瞄了瞄王齊志的手,撇了撇嘴:“砸了幾道漿?”
意思是打了八百杆子都不止,王齊志連古銅張的徒孫都算不上,買東西就算了。
林思成張了張嘴,索性閉上。
老太太又笑了笑,柺棍往地上一頓:“那三個買不起木事,這個,你肯定買得起!”
隨即,趙修能挪過托盤,腰一勾,又從茶几底下拉出一口箱子。
開啟匣蓋,取掉海綿,又揭開三層軟布,匣子一分為二。
一邊是碎瓷,另一邊也是碎瓷。
但一半黃,一半藍中有黃。
純黃的這一半與王齊志剛買的那隻碗如出一輒,嬌嫩如葵花,黃亮如雞油,弘治嬌黃釉無疑。
雖無龍紋,但目測一下,原器比合碗大許多,既便不是罐,至少也是尊。
再看另一半,典型的弘治黃底青花瓷:釉色柔和,釉質肥厚,青中泛灰,呈現出獨特的玉質感。
再看紋飾:花中有龍,線條纖弱,筆法灑脫,且透著幾份隨意,與桌上那隻碗別無二致。
翻了翻,林思成掏出底座,果不然:大明弘治年制。
弘治嬌黃釉琵琶尊,弘治黃地青花穿花龍紋大罐?前者還好,特別是後者:工藝源自成化鬥彩,故稱弘治鬥彩。就憑這個底兒和那條龍,這半匣瓷片都值二十萬。
要是能拼出來,不比王教授的那隻合碗的價值低。
所以,哪怕這箱子裡的瓷片不太全,也要買下來。
大致翻了翻,沒發現真中混假的現像,林思成伸出手,準備問問價。
而袖子都捋了下來,他又突地一頓。
弘治嬌黃釉琵琶尊,弘治穿花龍紋大罐,弘治嬌黃釉合碗……哪來這麼多弘治御器?
關鍵的是,沒丁點的沁斑,說明這三件,沒有一件入過土?
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成色……不出意外,這方硯與琵琶尊、龍紋罐、合碗是同時代的東西。
精確一點:一直都在一塊兒……
再看那張字帖:李東陽《木齋先生將登舟以詩見寄次韻》!李東陽是誰?弘治年間尚書、閣老、文淵閣大學士。
木齋先生為莊昶,弘治年任南京吏部郎中,與李東陽是同鄉,更是至交。
兩人都是江蘇人,那李東陽送給莊昶的辭別詩,如何到了陝西?林思成不太清楚,但他知道:莊昶的女兒嫁給了時任山西參政(從三品)李俊的兒子,而李俊,就是岐山人。死後葬在岐山鳳鳴崗,離這兒還不到十公里。
盲猜一下:這張字帖,會不會是兒媳的嫁妝?
其次,弘治初,李俊任過侍講,後任湖廣佈政使參議、屢任山西參政,深得弘治信任。那包括那方硯、那隻碗,這匣中罐和尊,是不是都是弘治所賜?越想越覺得有可能,林思成眨了眨眼:“老人家姓李?”
“俄可不姓李!”老太太搖搖頭,“娃兒放心,這些東西都是俄公公拿地從李家換滴……他沒回老家前,在宮裡當雜作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