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成怔了怔:這老太太還是祖傳的手藝?
包括托盤裡這三件,都是正兒八經祖傳的東西。
反正自己是別想了,著實買不起,也就能買買瓷片。
他嘆口氣,準備問價,老太太擺了擺手:“娃兒別急,再給你看樣東西!”
說著,老太太從板凳底下一掏,摸出一個巴掌大的小匣子,又顫顫巍巍的開啟。
匣蓋剛揭開的一剎那,林思成的眼睛猛的一眯:又是一匣碎瓷?最上面的一片格外惹眼:一隻公雞昂首蹬足,引勁長鳴。身後一隻嫩黃的雞仔,撲稜著翅膀。
剛說什麼來著?
弘治鬥彩源於成化鬥彩,一眨眼,老太太就拿出了一匣?仔細再看:釉面瑩潤,白中閃青,青中閃灰。但色澤並不顯暗,反倒透著一絲玉質感。
映著光再看:釉層肥厚均勻,光澤柔和含蓄。若換個角度:鵝黃微閃綠,杏黃泛絳紅,蜜蠟透明黃。
胎質也極薄,透過瓷片,甚至能看到背面手指的肉紅色。
關鍵是這隻雞,還有匣底的那個座……太他媽有識別性了:大明瓷中之最,皇帝專用,成化鬥彩雞缸杯。
不誇張,活了兩輩子,林思成第一次見到真東西……雖然是隻破的。
舉世是不是隻有十七隻,林思成也不太清楚,但至少七年後,劉益謙在香港蘇富比拍賣會上花的那兩億八千萬,沒摻一絲假。
再看匣子的大小,這裡面的瓷片,少說也是兩隻……豈不就等於,兩個兩億八千萬?
不誇張,但凡換個人,託著匣子的手已經開始抖了。
一看就是好久,林思成徐徐的吐了一口氣,輕輕的放了回去。
老太太盒上匣子,一臉笑咪咪:“娃,你把這個給我補好,我把那個箱子送給你。”
稍一頓,她又指指托盤:“那三件裡,你再挑!”
王齊志雙眼猛突,眼皮狂跳:他離得稍遠,對瓷器瞭解的相對較少,暫時不知道林思成手中這匣是什麼。
但他至少能認出來,托盤裡那三件是什麼。特別是那方硯:明廷貢硯,皇帝御賜。
就為了補這一匣破瓷,老太慶竟然說送就送?那這匣子裡的瓷片,該有多貴重?
林思成稍好點,但任他兩世為人,也止不住的吸了口涼氣。
但他驚的不是老太太的魄力,而是手腕:怪不得明知道我買不起,卻堂而皇之的拿了出來?所以,她哪是賣東西,她是引著魚上鉤!那補還是不補?
說心裡話:這樣的東西,幾輩子才能遇一次?別說給錢,哪怕倒貼,林思成都想幹。
但有一點,邏輯說不通!林思成想了想:“老人家為什麼不送到京城?”
比如故宮。
“京城好送,但萬一姓了公咋辦?”
哈哈……當年偷出來的?都過了上百年了,應該不大可能,但也說不準……
“老人家,關鍵是我太年輕,怕給你弄壞了。”
“娃兒放心補,俄手雖抖滴很,但眼睛還好使!”老太太頓了頓柺棍,“你補,俄看著!”
倒是挺穩妥,但還是那句話,邏輯不對。
林思成點點頭,笑了一下,“老太太,其實我也是祖傳的手藝:我爺爺叫林長青,是西大的陶瓷學教授,師承李廣德(其父、祖皆出身內務府造辦處,晚清瓷器修復大師)……他手藝比我高多了……”
“娃兒又胡社,李廣德又木來過西京。”
老太太笑著,看了看他的手指,“你爺也是倒漿糊的?那他會不會調鋦青漆?”
林思成愣住,直勾勾的看著右手拇指的指甲:就小米粒那麼大的一點,青中透藍。
這是那天他點好那兩條魚的樣本,順手用古法調了點青花釉專用的鋦瓷膠。然後交待李貞和馮琳,樣本降溫後再用膠粘盆底上。
但就粘了這麼一點兒?
怪不得在門口時,老太太問:娃兒是倒漿糊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