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處長,老師沒騙你,我確實湊巧看到過!”
林思成笑著解釋,“去年秋天,老師帶我到陝博學習唐代金銀工藝。無意間看到館藏的兩件瓷枕。”
“一件是八十年代晉博捐贈的童子戲蓮圖瓷枕,出土於侯馬(山西lf市代管縣)牛村古城金代墓葬。另一件是榆林(陝西)北宋墓出土的黃河詩八角枕。
因為沒標窯口,我當時還問過。館員說,陝博只是初步推測,這兩件應該出自北宋或金代時期的定、磁、鞏三窯。但具體是哪一窯,一直沒有定論。直到在永濟時,我們收到幾件瓷枕及殘器……”
說著,林思成翻出了幾張照片:“上面一張,是我們在永濟徵集到的文物,下面兩張,就是陝博館藏的瓷枕。
我當時覺得不大對,請黃教授做了化驗分析,結果顯示:四件瓷枕不但年代相近,釉料與瓷土成份沒有任何區別……
之後趙師兄說,他在首博、河博也見到過類似的瓷枕,然後商量了一下,趙師兄就去了京城……”
還真是憑記性好?
孫嘉木看了看王齊志,王齊志的眼珠子卻嘟碌碌的亂轉。
沒錯,林思成確實是和他一塊去的省博,但前後不過兩三次,林思成什麼時候去過陶瓷館,見過什麼瓷枕?
然而照片都拿了出來,肯定不會有假。但王齊志想破腦袋,也回憶不起來……
不知道他在搞什麼怪,孫嘉木也沒在意,盯著幾張照片看了看:
“別說,我也有印象:首都博物館、恭王府、明十三陵,好像都有類似的瓷枕珍藏……如果能證明出自河津,而非之前論斷的定窯或磁州窯,意義不可謂不大……”
孫嘉木幫他數了一下:“再加上老窯頭清窯、北午芹唐窯、古垛金窯、元窯,以及焦炭遺址,申報一下今年的考古新發現,想來沒什麼大問題……”
何止是沒問題,應該說是綽綽有餘。只不過孫嘉木身份不一樣,沒敢把話說太滿。
林思成也明白孫處長的意思:萬一最後沒找到宋窯,也沒必要灰心。就現有這些,已經足夠讓你名動考古界和文博界。
“謝謝孫處長!”林思成點點頭,“宋窯應該能找到,無非就是大與小!”
“我知道!”孫嘉木笑了笑,“我的意思是,萬一沒找到卵白玉,也還有一座新石器時期遺址打底。所謂有始有終,你總不能扔下就走吧?再說了也耗不了多久,發掘加研究,至多兩三個月搞定……”
王齊志愣了愣:就說這幾天,孫處長怎麼跟這麼緊,原來在這裡等著呢?
但說實話,王齊志覺得可能性不大。不是林思成願不願意去,而是孫嘉木所說的萬一。
用林思成的話說:有唐窯,有金窯、元窯,乃至清窯,不可能到宋朝的時候,突然就不燒了?
既然有宋窯,那就肯定有卵白玉……
正轉著念頭,對講機“茲茲”的一響,裡面傳來田傑的聲音:“林老師,找到了……白瓷,好多白瓷……白釉瓷、刻花瓷、詩文枕、白玉碗……和咱們在永濟徵集到的一模一樣……”
林思成徐徐的吐了一口氣:“具體位置?”
“不遠,就在北澗,你回過頭就能看到!”
“好,辛苦田所,我們馬上過去!”
林思成的語氣很淡然,好像早就料到一樣,但其它人精神一振:白玉碗,不就是卵白玉?
驚愕然,所有人回過頭。
確實不遠,可能三百米,也可能四百米。影影綽綽間,能看到穿著迷彩服的考古隊員,立在臺地邊緣的機架,更能看到新豎起來的幾桿紅旗。
怔愣好久,一群專家回過頭,看著引擎蓋上的那幾張圖。最中間的那一張,偌大的“北澗”兩個字,像是針一樣的扎進了瞳孔裡。
其它的窯址林思成是怎麼找到的,他們只是聽說。但後面幾處,孫處長親自跟著看過:
一處比一處準,一處比一處快。
一週之內,找到了四處窯址,平均兩天不到就一處,比傳言中的還要誇張。
包括林思成畫的那張圖,專家們昨天也見過。當時還私下討論了一下:
根據已發現窯址,推測疑似存在的遺址範圍,這本來就是野外考古的必修課程。
但有一點:即便推測,只是推測大致範圍,而非確切地點。而林思成那張圖上的北澗有多大?
只是固鎮村北的一處臺地,當地人稱北澗疙瘩,總面積不過三畝大小。
這已經不是推測範圍,而是直接指定,所以專家們都有些懷疑。
好了,親眼見到了,不用懷疑了吧。
林思成讓方進收拾圖紙,他沒坐車,而是提著探釺下了溝地,順著田道往北走。
孫嘉木和一群專家緊隨其後。
王齊志跟在最後面,暗暗的嘆了一口氣:就說放著遺址不發掘,孫處長卻給專家團放了一天假,又帶到這兒來參觀?
來,都看看,別覺得人家年紀小,人家是有真本事的。
等於無形中,把林思成的權威豎立了無限高。
等以後哪一天,林思成萬一進了文物局,再讓他接手什麼考古任務,或是負責什麼研究專案,是不是水到渠成,順理成章?
王齊志敢保證,到時絕對沒有人反對。就算有人不知情,想置疑,也會先打問打問。然後一聽,好傢伙……這還置疑個屁?
別說,孫處長想的挺遠……
不過三百來米,轉瞬就到。
談武已經安排人立好了圍欄,將整座臺地圈了起來。四臺釺探機由外到裡,正在探邊。
田傑和高章義各領著一隊人,已經將探明的兩處灰坑揭開了面。
沒敢用村民探方,坑底全是技工刮面。縣裡抽調的工作人員站在坡中和坡頂,居中轉運文物。
坑上面鋪了軟毯,七八個文物局的科員正在用毛刷細心的清理瓷片。
再看清好的那些,一群人愕然不言。
白瓷,好多白瓷:剔花、刻花、印花、白釉。
碗、盞、盤、瓶、匣、枕……應有盡有。
還有少量的黑瓷和三彩陶,但數量不足三分之一。
看了一陣,孫嘉木拿起一塊白瓷片,眼睛眯了一下:胎白質密,既堅且薄。
有多薄?
也就將將一毫米。
釉色油亮,瑩潤如玉。微微測光,釉層中泛出幾絲微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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