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暗感慨,王齊志左右瞅了瞅,看沒外人,他又瞄了一眼黃智峰和林思成:“那咱們,現在研究到哪個階段了?”
林思成剛要說話,黃智峰咳嗽了一聲:“才剛開始,基本沒什麼進展!”
不可能。
我不瞭解你黃教授,我還不瞭解林思成?
真要沒什麼進展,林思成早一頭扎進實驗室了,而不是鉚著勁的找宋窯。
正因為實驗室的進展極快,很可能已經到了關鍵時期,所以才急需實驗樣本,化驗對比……
王齊志盯著林思成,林思成只是笑,卻不說話。
進度確實挺快。
如果比作買彩票:從頭開始研究的難度,不亞於用兩塊中五百萬雙。
但恰好,他在故宮研究過卵白玉的進化工藝:德化白瓷、成化蛋殼杯,以及大名鼎鼎的成化鬥彩。
等於機率從一千多萬分之一降低到了十多萬分之一,難度低了一百倍還有餘。
又經過兩個多月的實驗分析,以及唐瓷窯的發掘,機率又降了十倍左右。現階段,差不多算是排列五,萬中找一。
如果能找到宋窯,至少能降到排列三。
千分之一的機率,工藝復原不過是遲早的問題。前提是找到宋窯,發掘出足夠多的試驗樣本。
所以,剛才他講的那些,壓根就沒有隱瞞的必要,林思成也沒想過感動誰,只是實話實說。
再者,涉及到地域,以及榮譽,哪怕真感動到了誰,頂多下次見了再客氣一點,尊重一點。
該搶的照樣搶,該爭的照樣爭。
……
一週多的時間,也就剛夠把裝置運過來。技工在除錯機器,幾個實習生在整理樣本和試劑。
七八個研究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確實挺意外,也挺感動。
一是沒想到林思成的團隊研究的這麼快:鈣系釉—鈣鹼釉—鹼鈣釉……乍一看,就九個字?
如果從頭研究,即便樣本足夠,即便運氣好到爆棚,實驗資料不會出現任何偏差,想得出這九個字的結論,少說也得三到四個月的時間。
更意外的是,林思成坦誠布公,毫無保留:就好比高考,林思成考了滿分,又把所有的答案和解題過程寫在了考場的黑板上。
但感動歸感動,該乾的還是得幹。
思忖了一陣,姚建新開始安排:“鄭工,先建模吧,現在就建……”
“老何,你們準備物料,開始試驗。結論應該是準的,林老師既然敢講,不致於誤導我們,但安全起見,先反向論證一下……”
“小董,文物要儘快徵集,特別是宋、金時期的白瓷,實在不行就去一趟永濟,出高價……”
“另外,林老師和田所這邊跟緊一點,一旦發現宋窯,儘快彙報。然後請任處長和林老師協調一下,儘量多弄點試驗樣本……”
姚建新挨個交待,負責試驗的何工一臉狐疑:“主任,分析出釉型,這怎麼也算是重大進展,咱們要不要先發幾篇論文,試試水?”
姚建新怔了一下,瞪了他一眼。
競爭歸競爭,你吃相也不能太難看:人家剛剛才無償把辛苦數月的研究成果分享給你,你轉頭就抄人家老窩?
就算不講道義,也得要點臉吧?
你就算連臉都不想要了,能不能在私下裡,或者是人少的時候說?
不看老師還得這坐著呢……
他正準備訓兩句,水即生“呵”的一聲。
姚建新又瞪了何工一眼,連忙賠笑:“老師你放心,我們肯定不會搶頂刊。即便發,也肯定會提前和林老師溝通。”
水即生又一聲冷笑。
一群爛泥糊不上牆,沒出息的東西:本事沒幾分,搶功勞摘果子一個比一個積極。
半個多月前,剛知道自己的那隻碗是從北午芹挖出來的時候,林思成就已經派人到北午芹採集原礦,包括瓷土、瓷石、石灰石。說明那時候,他們已經開始嘗試調配胎釉配方。
進一步表明,林思成已經掌握了卵白玉胎土和釉漿的基本配比。剩下的,無非就是精細化,精準化。
以難易程度而言:如果把分析釉型,也就所謂的鈣釉、鹼釉比作北午芹北的龍門山,那釉漿的基本配比就是呂梁山,前者的難度連後者的十分之一都達不到。
這些蠢貨甚至還沒搞明白:林思成為什麼這麼著急,放著最少也能達到國家級保護遺址的北午芹唐窯不發掘,卻跑去找宋窯?
因為掌握釉漿和胎體配比之後的窯爐復建、工藝驗證,才是整個復原工工藝中的關鍵和核心。想實現這一步,就必須要海量的實驗樣本。
與之相比,這一步就像登崑崙,分析出釉型的難度與這個比,小的像是一粒沙。
還搶頭刊?
你能搶到幾篇普刊,老子做夢都能笑醒。說難聽點,吃屎都趕不上泡熱的……
水即生又嘆了口氣:捫心自問,林思成已經做的夠多了,完全對得起文物局頒給他的那幾本聘書,多發的那幾份工資。
只是北午芹唐窯、五代焦炭遺址,頂運城給他的那三項失傳工藝,綽綽有餘。
後面還要找宋窯,以及金窯、元窯,再拿什麼當酬勞?
轉念間,他頓了一下柺杖:“給任新波打電話,往局裡打份報告,把平定砂器、黑白釉刻花的資料影印一份……”
姚建新怔了一下,連忙點頭:“好的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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