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在辦公室喝茶的孫劍鋒肖明兩人也都來到了休息室中,他們雖然不混學術圈,但這些人都是圈內赫赫有名的大佬,多交往交往總是沒錯的,這是生意人的本能。“新毅,你的課題做得怎麼樣了?”
忽然,坐在上首位的田陽忽然開口說道。
雖然在座有好幾位院士,但院士和院士之間,同樣是有差距的,所以田陽能夠坐上首位。
至於阿萊西奧·菲加利這位菲獎得主,身份自然是尊貴的,但畢竟是客人,也只能坐客座首位。
“老師,大體框架已經擬定,但還有些關鍵問題,暫時沒想到解決方案。”
袁新毅如實回答。
他雖然在江城大學任職,但碩博導師正是田陽,只是博後去西方工作了幾年,前幾年江城大學走海外人才引進的路子把他邀請了回來。
“有什麼困難,說說嘛,今天這麼多優秀的數學家在這兒,大家一起討論討論,今天就當成一場研討會。”
田陽笑呵呵的說道,“要真出了成果,也算是大家為數學大廈添磚加瓦,也算是功德一件。”
肖明目光一凝,沒想到事情竟然會向這個方向發展。
他們巴巴里阿花費巨大金錢和人脈資源,搭起來這個臺子,竟然讓田陽借來唱戲了。
田陽在華夏數學界雖然舉足輕重,不僅自身成果頗豐,在國際數學界也有不小的影響力,更是代表燕北數學研究中心。
但他想要請來菲獎得主阿萊西奧·菲加利、張一堂等人,也是沒那麼容易的。
不過袁新毅畢竟是華夏人,更是華夏目前青年一代中傑出的數學家,在組委會邀請成員時他也簡單瞭解過袁新毅目前在研究的課題。
如果這個課題真的能夠成功,袁新毅目前也才38歲,是有機會爭奪兩年後的菲獎的。
第一位華夏自己培養,華夏籍本土的菲獎得主。
如果能夠為此做出貢獻,這個順水人情,也算是送得值。
一念及此,肖明非但沒有不滿,更是立即安排人去推了個白板到休息室裡來。
“在嘗試用beilinson-drinfeld的幾何化方法處理n≥4的自同形態射時,常規的perverse sheaf理論在刻畫量子化形變時會丟失關鍵相位資訊。”
袁新毅自然也不會遮遮掩掩,開口說道,同時開始在白板上寫下一些自己的研究成果,以及困擾他的關鍵點。
想要得到別人的指點,他自然也要表示一些誠意。
他相信在座的諸位都是大數學家,相信他們的學術道德,並且這麼多人在場,還有監控,他也不擔心自己的idea被剽竊。
他哪裡不明白老師的意思,如果真討論出了什麼成果,他肯定是最大受益人。
在數學界,往往比其他學科更加註重師承。
因為近現代數學學科的細分子領域都特別小,即使是同一個大領域的研究者,很可能也看不懂其他子領域的人的工作,這基本上決定了很多領域只有跟著特定的學者走才有成果做出來,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數學科研對學者的依賴是很強的。
高中學數學的時候我們就知道,學數學重要的不是答案,而是答疑。
數學文章不會詳細到告訴你每一步動機是什麼,純自學要花大量的時間去揣摩每一步為什麼這麼做,而有好的老師,則會解決很大問題。
這個情況即便在數學入門階段就已經存在,到後面細化的科目只會更嚴重,並且一個好的老師對知識會有觀點更高的理解,高屋建瓴,學起來自然舉重若輕。
而數學界很多論文因為篇幅所限,或者數學家敝帚自珍的心態,證明裡面常有大量的防禦性證明比如“易得”“可證”“注意到”,它們不影響驗證證明正確,但是缺了這些東西,證明可讀性就會非常差。
還有大量不出現在證明紙面上的試錯過程,像建築的腳手架一樣,房子建完了就拆掉,乾乾淨淨,讓人不知道建築一開始怎麼建的,還有各種被前人走過的彎路,同樣不會出現在論文中,只是被藏在稿紙堆中,這些都是數學學派的底蘊,能為一個真正的數學天才節省無數的時間。
縱觀數學發展的漫長曆史,自數學王子高斯所處時代往後的百年程序中,數學中心僅出現過一回更迭動向,也就是從享有盛譽的哥廷根學派,逐漸過渡至普林斯頓。
嚴格來講,這甚至都算不上是典型意義的轉移,畢竟當時哥廷根眾多出類拔萃的數學家,因特殊時局因素,近乎被集中“輸送”到了普林斯頓。
自1930年一直延續至今,普林斯頓在全球數學領域所佔據的核心地位極其穩固,相較於美麗國常年穩坐gdp世界第一寶座的那種確定性,普林斯頓作為數學中心的穩定性有過之而無不及,幾乎從未遭受過有力撼動。
俄德的數學之所以強,是因為有尤拉大神帶領。
尤拉一頭一尾在俄國,中間在德國幹了25年,建立了柏林科學院,隨後高斯則是直接奠定了哥廷根學派的根基。
俄國之後的切比雪夫同樣奠定了莫斯科學派的根基,大名鼎鼎的馬爾可夫、李雅普諾夫都是他的嫡系弟子。
法國數學的強盛,柯西、拉格朗日以及拉普拉斯功不可沒。
英國數學相對沒那麼突出,很大程度上是由於英倫數學家受牛頓與萊布尼茲紛爭的影響,與歐陸數學家產生隔閡,使得數學傳承出現了長達百年的斷裂,即便後來有所接續,也未能真正恢復到理想狀態。
為什麼會呈現這樣的局面呢?根源在於數學研究中處處存在著岔路口,而這些岔路口的選擇對研究者至關重要,一旦選錯,就有很大可能讓一個人的才華被耗盡在錯誤的方向上,一輩子都難以取得理想的成果。
其實任何科學都這樣,研究到最後發現最大的瓶頸就是學者本人自己的精力壽命不夠用了,所以能帶好一個徒弟也算是種延續。
田陽今年已經66了,也到了帶徒弟的年齡了,更何況還是年紀輕輕,聰明伶俐的徒弟,他也希望有一天人們談到華夏數學時,能夠第一時間想到燕北學派,想到燕北學派的創始人——他田陽!
他自然也想要成為高斯、尤拉、柯西那等傳奇的數學家,但他也知道自己還差得太遠,可這裡畢竟是華夏,連一個本國籍的菲獎得主都沒有的華夏。
矮個子裡拔高個,他覺得自己是夠格成為學派帶頭人的。
他也並非籍籍無名之輩,不說自身對數學界的貢獻,擁有多篇數學頂刊論文,解決了一系列幾何及數學物理中的重大問題,獲得了含金量很高的沃特曼獎、韋伯倫獎。
更是1990年國際數學家大會45分鐘報告人,2002年國際數學家大會一小時報告人,也是首位在icm作一小時報告的華夏內地學者。
能夠收到邀請在國際數學家大會上作報告,至少也是有重大突破,重大成果才有資格,而一個小時報告會的主講人,更是菲獎的熱門人選。
可惜菲爾茲獎偏向代數幾何和數論,而田陽教授擅長的是幾何分析。
當然,更關鍵的因素還在於他與自己菲獎得主的老師之間的恩怨,讓他學術聲譽受損,最後倒在了菲爾茲獎評選的最後一輪。
稱他為半步菲獎得主也不為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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