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申鎮,棋盤街。
商鋪門口掛著紅燈籠,路口的小攤上擺滿了黑金剛、竄天猴、仙女棒、小金魚等各式煙花。
走街串巷的鄰居碰面,開口總先問一句:“吃了嗎?”
寒風輕輕吹拂,地面沁著水漬。
向陽的空地上,清潔工堆著一堆髒兮兮的雪,正等著天晴後慢慢消融。
一輛銀藍相間的紅旗 l5緩緩駛過,引得路人紛紛側目。
紅旗車不算新鮮,但明眼人都能看出,這輛紅旗 l5不一般,車長五六米,透著一股貴氣。
更惹眼的是它的車牌:燕京牌照,還是個豹子號!
車後還跟著兩輛全黑的賓士商務車。
“哎喲,這紅旗好看啊,估計落地價得大幾十萬。”
“老弟,這你就不懂了吧?紅旗 l5,燕京的大佬才坐這種車,不是有錢就能買到的,還得經過十幾道稽核,落地至少這個數。”
“六十萬?”
“嗐!想啥呢?六百萬!”
一旁的拉麵館裡,兩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端著酒杯,看著門外駛過的紅旗 l5,評頭論足道。
周圍的食客聽後,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春申此時的房價還不到3000元一平米。
簡單來說,這輛紅旗車能換2000平米的房子,按100平米一套算,能買20套!
“後面那兩輛賓士唯雅諾,一輛也得五十多萬。”
食客中有人補充了一句。
正在抻面的老闆,忍不住好奇心,探頭向外張望,在看到奢華的車身外觀後,嘟噥著說了一句:“我滴乖乖,老子拉一輩子的面,恐怕也買不起。”
陳延森坐在車內,看向窗外的街景,腦海裡不由地浮現出兒時的畫面。
“子豪,我知道西門外有條小河裡,全是大佬紅,下午咱們一起去釣?回頭讓溫阿姨給我們做麻辣小龍蝦?”
“行啊,森哥!我來做抄網!”
“哥,我也要去!”
“子豪,千萬別帶她!小屁孩很煩人的。”
“陳延森,你敢不帶我,我就去找陳叔叔告狀。”
想到這裡,陳延森眯起眼睛,不自覺地笑出了聲。
那一天,三人聯手把王子豪家的蚊帳剪了一大塊,改做成抄網。
回來時,桶裡的小龍蝦確實釣得滿滿當當,可王子嫣卻不慎掉進了小河溝,渾身裹滿淤泥,跟個泥猴子似的。
王戰軍和溫淑梅一人持棍,一人握著捋直的衣服撐,守在小院門口等著他們三個。
聽說王子嫣掉進河裡,溫淑梅當場就嚇哭了,不住地抹眼淚。
王戰軍二話不說,把王子豪捆起來吊在院裡的槐樹下,掄起棍子就往死裡打。
打累了,就換溫淑梅上!
兩口子混合雙打!
畢竟城外的沙河裡,每年都有小孩子溺亡。
王戰軍生怕打輕了,王子豪不長記性。
王子嫣站在一旁,雖說沒挨一下打,卻機靈地哇哇大哭起來,只是光打雷不見下雨,眼淚半滴也沒掉。
陳延森當時拎著一桶小龍蝦,望著受苦的死黨,本想硬著頭皮來一句:“王叔叔,釣龍蝦的主意是我出的,要不您也把我吊起來吧?”
可當他瞧見王子豪被打得皮開肉綻的模樣,脖子一縮,到了嘴邊的話又乖乖嚥了回去。
最後,三人坐在小馬紮上,圍在槐樹下的餐桌旁,嗅著花香,吃完了兩大盆醬香小龍蝦。
陳延森記得很清楚,王子豪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啃著蝦尾。
後來子豪說,這頓打不能白挨,他得多吃幾隻小龍蝦補回來。
週一開學,有同學見王子豪胳膊帶傷,便問起緣由。
王子豪不好說實話,索性厚著臉皮胡謅,說自己碰上三個小混混索要零花錢,結果被他打跑了。
孩子們心思單純,見他滿身傷痕,竟都信了。
打那以後,實驗小學就多了個傳聞:六年三班有個猛人,武力值超群,能以一敵三。
“老闆,到地方了。”
黃伯翔停穩車,見陳延森怔怔地出神,像是在發呆,便小聲提醒了一句。
“幫我把後備箱裡的禮物拿一下。”
陳延森應聲推開車門,抬腳下了車。
他左右看了看,城內幾乎沒什麼變化,依舊是青磚黛瓦、古城舊巷,一股臘肉的香氣,從遠處飄來。
“咔噠”一聲,拿上禮物的黃伯翔,將後備箱合上,默默跟在老闆身後。
陳延森沿著青石板鋪就的小路,朝著蜿蜒曲折的小巷深處走去。
一支淡黃色的臘梅從矮牆上探出,昂著腦袋向上生長,散發著淡淡香氣。
不一會兒,就看見了一棵光禿禿的槐樹。
“篤篤篤——!”
陳延森抬手敲門。
隨後一陣短促的腳步聲傳來,只聽‘嘎吱’一聲,漆紅的大門應聲開啟。
王子嫣穿了一襲紅色羽絨服,下身配著條藍色牛仔褲,腳上蹬著雙雪地靴。
一年多沒見,她又長高了幾公分,約莫有一米七二的樣子。
頭髮紮成清爽的高馬尾,兩鬢留著鯰魚須般的細碎髮梢,襯得那張臉粉中帶白,像朵含苞的桃花。
一雙眼睛水汪汪的,亮得驚人,尋常男生但凡多瞧一眼,怕是立馬就會陷進去。
王子嫣抬頭看了看陳延森,沒說話,扭頭就往回走。
陳延森可不慣著她,伸手抓住了王子嫣的馬尾辮,沒好氣地批評道:“長大了,翅膀硬了?連聲招呼都不打?”
“陳延森,你鬆手!爸,媽!陳延森他親我!”
王子嫣衝著客廳大聲喊道。
陳延森連忙撒手,往後退了一步。
俗話說“從小看大,三歲看老”,他算服了,王子嫣這傢伙就沒變過。
屋內的王戰軍和陳國賓聽見後,對視了一眼,屁股好像黏在了椅子上,誰都沒動彈。
“老王,給我找根棍子。”
陳國賓沉默了十幾秒,當即表態道。
“老陳,你對子嫣不瞭解,這丫頭嘴裡就沒實話,小時候總喜歡惡人先告狀。”
王戰軍擺擺手,把陳國賓攔了下來。
“子豪,你出去瞧瞧。”溫淑梅使喚兒子,讓他出門探探虛實。
說實話,陳延森是她看著長大的,要說不喜歡,那純粹是自欺欺人。
可真要讓陳延森做自己的女婿,心裡又總覺得有些彆扭。
“媽,王子嫣的鬼話你也信?再說了,森哥的女朋友們,比子嫣可漂亮多了。”
王子豪賴在沙發上,挪了挪屁股,壓根不想起身。
他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森哥才看不上王子嫣那種貨色。
不過這都是王子豪的親哥濾鏡在作祟。
他滿腦子都是王子嫣光屁股、掛著鼻涕的糗樣,半點沒察覺到,如今的王子嫣已是廬州科大校花,追她的人能在大學城繞幾圈。
“女朋友們?”陳國賓一臉問號。
“陳叔,你聽說錯了,我說的是女朋友.嗯,口誤。”
王子豪聞言,被嚇了一跳,在心裡暗罵道:你平時挺謹慎的一個人,怎麼也會犯低階錯誤?
“哦。”陳國賓應了一聲,沒放在心上。
王子豪乾笑一聲道:“森哥肯定帶了禮物,我去幫把手。”
說完,轉身就出了客廳。
他推開房門,只見王子嫣一手擦著嘴,一手指著陳延森,滿臉的不可置信。
“森哥,幾點到的春申?”
王子豪笑嘻嘻地上前問道。
“哥,陳延森他親我。”王子嫣繼續告狀。
“親就親唄,你小時候還親森哥呢。”
王子豪十分敷衍地應付道。
對於自家老妹的話,他是一個標點符號都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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