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第二版的訊息?難道還有訊息,比頭版頭條的國事訪問還要重要嗎?
大部分時候,事情的重要性在新聞版面上越是靠前,就越是重要。
但也不盡然,小作家提醒劉芯武:“主編,你忘記了步鑫生……”
步鑫生?啊!這個人!這人引發了“廠長文學”,是去年被上級選拔出來、宣傳出來的代表性人物,他最初登上《人人日報》就是在第二版頭條上。
劉芯武手忙腳亂,立刻翻起了報紙的第二頁,終於他看到了那一條讓他心跳都快要停止的新聞:【向餘切同志致敬!】
在這第二版裡面,新聞談到了作家餘切效仿古代從軍的文人,既寫下了讓戰士們喜歡的小說,又親自上陣擊殺了敵人!這怎麼能呢?
【戰士們登上主峰,完全勝利後山呼萬歲!此時,不知道有誰說出‘我們在一起’的口號,他們手拉著手,數次重複了這一句話】
這是多好的場景,多美的話。
劉芯武知道新聞一定有一些美化,但不會徹底顛倒黑白,這代表餘切確實做出了某種壯舉——簡直是軍旅作家心中的最高理想了,實現了浪漫主義情懷。
但凡是任何人,劉芯武都要為他感到高興,為他寫一篇歌功頌德的文章。
然而這個人偏偏是餘切。新聞上附有戰士們在主峰手拉著手的照片,在當前的作戰形式下,餘切幾乎會得到絕對的支援!劉芯武只覺得天旋地轉,兩眼一黑。他心道:我完了,我這下完了!
餘切透過做拉美文學方面的研究,否定了劉芯武作為研究者的價值,使他的研究水平成為公認的笑柄,沒有任何人相信劉芯武的評論文章還具備高價值。
作家圈中充斥著“俺尋思之力”,也即當大家認為你有威望的時候,你做什麼都是“行”的,當大家認為你失去威望的時候,你做什麼都不行。
這是為啥作家可以不裝逼,但絕不能被打臉。
兒童作家鄭淵潔去參加作協會議,看大家為了各種文學流派爭論得不可開交,於是胡謅了一個不存在的作家和作品,因為他說得篤定,大家竟然圍繞著這個作品評論的頭頭是道,令鄭淵潔大失所望,宣佈退出作協——作家圈就是這樣。
餘切所撰寫的“新現實”文學和軍旅文學,也如同兩把尖刀,已經抵進了劉芯武的脖頸,讓他快要失去作為一個作家的吸引力。
傷痕文已經很久沒有重磅作品了,大眾都去看餘切的東西。
劉芯武不知道傷痕文必然衰落,他只覺得這是餘切個人導致的結果,掘了他的根。
餘切在拉美文學研究會上的話,再次在劉芯武的耳邊響起:“你還是不懂,因為你來錯局了。”
不,不,我沒有來錯……難道我來錯了?他找來了所有能找到的資料:川省電視臺播放了錄製的“老山慰問匯演”,在那裡餘切和全國知名女演員宮雪扮演一對情侶,宮雪甚至為了他流下眼淚。
《軍報》刊登了“鼠洞餐廳”和“紙條遊戲”等軼事,把餘切比作為“最旗幟鮮明,最身體力行支援橄欖綠的青年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