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馬爾克斯,因為屠殺案的真相。”“你知道這小說是中國人來寫的嗎?”
“知道,我還知道你們要在一起了。我祖上是宏都拉斯人,當年和哥倫比亞是一個地方的,我們有個大哥倫比亞共和國,今天的巴拿馬運河也屬於我們,曾經是個很厲害的地方。”
這人繼續說道:“再過十多年,到1999年,巴拿馬運河就會重新回到巴拿馬人的手裡。但大哥倫比亞什麼時候又能再次統一,可能就要等到2666年……書裡面這個時間,離現在還有幾百年呢。”
巴拿馬運河是國際上的航運要道。
1977年,當時的漂亮國統領卡特准備就此事和巴拿馬政府談判,美國輿論譁然。“好人”卡特竟然也十分為難,當時的安全助理道:“如果那樣,美國軍隊就會進去關閉並維修巴拿馬政府。”
經過艱苦的鬥爭,巴拿馬人拿到了這一運河的管理權,於1999年移交。此時距離巴拿馬運河被美國奪走,已過去將近百年。
更何況那早已縹緲無影的“大哥倫比亞”?偉大的事業往往需要犧牲,你們做好死幾百萬人上千萬人的準備了嗎?
王濛只能安慰這個人道:“你們會變成大哥倫比亞的。祝福你們。”
他一來波士頓這邊的酒店,就碰到《聯合文學》的編輯在向餘切遞交小說稿酬。
四萬六千美金的稿酬被融成等價的黃金首飾,掛在餘切的身上,他看起來金光閃閃。
“餘切!你又發財了!”王濛說。
餘切苦笑道:“太重了,太招搖了。”
王濛道:“給我一百斤的鐵,我肯定是抬不起來的,給我一百斤的黃金,我豁出性命也要帶回京城。”
這些“稿酬”中,最顯眼的是一個大金牌,裡面包裹著玉石。
王濛瞭解事情經過後大吃一驚:“這畢竟是別人給你的天價稿酬,你還是隨身帶著比較好。我看那個金牌就不錯。”
於是,餘切把那些金首飾都放在行李箱裡面,只留出了這一面金牌掛在脖子上,用西裝外套遮住。
這東西雖然重,但並不大,看起來不明顯。
之後,王濛嚴肅道:“我是來傳達指示的,主要有兩件,一個是有關於顧華蟠桃的事件,經研究決定,由於此期間你已經反覆強調紀律,不應當受到任何指責。顧華讓他在美國自生自滅吧,他不配作為中國人。”
“在我心底裡,他已經是一個死去了的人。”王濛道。
“另一件呢?”
“你已被選為全國勞模代表,自有這一獎項以來,你是第一位獲得殊榮的作家。但是,我們的獎狀不是黃金來做的,並不值錢,你剛拿了個大金牌,我實在是很遺憾……”
餘切大笑道:“這是我最大的榮幸。”
沒想到竟然能獲得勞模代表!
八十年代,針對個人的榮譽並不多,勞模代表正是其中最大的獎項之一。一些在科技、體育領域做出過巨大貢獻的人才能獲得。
聶偉平被封棋聖的那一年,也拿到了勞模代表。除此之外,還有一批科學巨匠級人物也拿到此獎項。
餘切忍不住又說了一遍:“說真的,這是我的榮幸!”
王濛想要說什麼,一時無語,竟然有些眼眶微紅,他深深的擁抱餘切。“你這次辛苦了。”
於是,餘切掛著兩塊獎牌,頂著這個造型參加了最後一次辯論。辯論的話題是“歷史”。
這一次的辯論格外和諧,大家都暢所欲言。又因為立場相近,幾乎沒有什麼衝突。
節目逐漸演變為向讀者或者觀眾的科普。
雙方都有種惺惺相惜的感覺。
過程中雖然打過嘴仗,但如今大家都要光榮回去了,歷史會記得這一次會晤。
餘切曾翻譯過聶魯達的詩句,裡面有一句話“你廣大的國土已經統一團結”,這句話非要摳字眼的話,似乎聶魯達還是有一點絕對了。
聶魯達寫這首詩的時候是51年。
節目就以這一點開始展開。
李傲說:“我們這邊的教科書是這麼寫的,秦王政26年,西元前221年,秦滅六國,開創空前的大一統局面。後來我們看到秦始皇,就說他統一了中國。”
“中國人很尊重他,今天流傳的比較廣的畫像是明朝的一副畫像,是皇帝欽定來畫的,把秦始皇畫得很帥,鬍子很美,其實沒有人真的見過秦始皇……除非徐福活到了那個時候。”
大家忍不住都哈哈大笑。
隨後,李傲又拿出一幅地圖,在上面一處紅點指著說道:“其實,這涉及到一個概念問題。秦始皇真的統一了中國了嗎?並沒有。在這個冀省普陽縣的西南,有這麼一個國家叫衛國,衛國是周武王的小弟,從周武王那個時候傳了三十七代,到秦始皇那個時候,也沒有滅掉。”
王濛問:“什麼時候滅掉的?”
李傲道:“秦二世的時候才滅掉。因此,我們摳字眼的話,教科書是錯的,中國並不在秦始皇那一統,而是在秦二世那裡才搞定了——能這麼說嗎?是否應該嚴謹一些,公元前的221年,秦始皇一統中國,括號,衛國除外!”
“可不可以這麼寫?”李傲問所有人。
李傲說出答案:“當然不能這麼寫,因為打你衛國不在話下。你跑不掉,你早晚被統一的。”
李傲真是隱喻的高手啊!
歷史上這種時候是很多的,大家都有話說。
錢忠書談到“宋太祖統一的時候,其實還有一個叫吳越的小地方,這地方從唐末一直拖到了宋初,有七十七年。”
“但是,歷史上並不說公元960年,宋太祖統一,吳越除外。”
這件事情還產生了一個歷史梗,吳越的皇族為了把地盤繼續保留下來,拼命把珠寶送給宋太祖,宋太祖說:“你那些東西本來就是我的,哪裡需要你來送給我?”
何用獻為?
辯論開始偏題,在這種時候,大家忍不住引經據典,談論起歷史上那些天下大勢,從中國的古代史談到了兩德的分裂和統一,而後,又是哥倫比亞這種拉美小國曾發生過的波瀾壯闊……這裡是一兩句話,一兩個人來說的,然而其中卻涉及到數千萬,數億人,數十年的坎坷。
傍晚,討論接近於結束。
一種傷感逐漸浮現在所有人的心中。
這一次要分離了。
數次討論,從“簡繁體”、“核子文學”最後到“歷史”,越來越大,越來越廣。
在更長遠的時間來看,這幾十年是一瞬而過,歷史上並不會特地強調這一區別,因為它是一定要發生的,是歷史的大勢。
承認與否都沒關係,不需要別人來承認,事實就在這裡。
面對著鏡頭,雙方的“帶頭人”來做陳述詞。
餘光鍾講的很文藝:“大陸上的秋天,無論是疏雨滴梧桐,或是驟雨打荷葉,聽去總有一點淒涼,悽清,悽楚,如今在悽楚之外,更籠上一層悽迷了,經不起三番五次的風吹雨打。”
如何理解他的話?這份情誼來之不易,已經經不起更多的猜忌和折騰,今後應當坦誠相待。
餘切讓遠道而來的王濛做陳述,王濛深思後,卻嘆道:“歷史不會記得我,卻可能會記得你。我只是來見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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