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1983

第355章 餘孝子

不過學界並不完全認可這一套發現。

餘切暫時做了安陽這邊的頭。他一邊充當參觀的陪同吉祥物,一邊恰到好處的解釋,他為何要驅逐那幾個人。

“司母辛大方鼎是古中國最重的青銅鼎,對於它我瞭解不多,原物在國博,這裡是複製品。我知道的是他的故事。”

“三十年代該鼎面世,當時正處於日軍侵華期間,安陽的村民擔心此鼎被日軍擄走,重新把鼎埋葬在泥土裡。”

“七年之後,這個鼎又被挖出。這樣的事情還發生許多次,不僅在安陽,不僅在甲骨文。”

“讓我們想一想,中國人如何看待那些奪走我們文物的人?”

胡後宣不在後,餘切更加火力全開了。

但他也有捧哏。

現場有黃種人面孔的學者,用日文對餘切道歉。

有來自南美的拉丁人,臉上流露出同仇敵愾的神情,他們的文物也被西方人奪去了。

其中有個白人教授,支援餘切最為徹底。他引經據典,從法國大文豪的“強盜論(有一天,兩個強盜走進圓明園,一個搶劫,一個放火)”,再到列導師曾在死前叮囑歸還中國文物的野史……方方面面論證《甲骨文返還倡議書》的正確性。

這個人便是金介甫。他已經在眾人中很有名氣了,無論餘切說什麼,金介甫都堅定的支援他。

如果說其他人尚且有逢場作戲的成分,金介甫的公開發言則讓他毫無退路,他是“餘孝子”那種級別的人。

餘切垮掉了,他也會被質疑諂媚。

他主動把自己和餘切繫結在一起。

因此在大會閉幕前,金介甫終於如願以償,和餘切有了一番深度對話。

在招待所餘切的房間內,金介甫帶著錄音筆和一迭紙,一支筆,向餘切介紹自己。

“餘先生,您是否見過沈聰文先生?我讀大學時候第一次接觸到他的文章,然後深深的被迷住了。整個七十年代,我懷疑西方只有我一個人提到這位中國作家,沈聰文先生和你是不一樣的。”

“簡單的來說,在人生的重要關頭,他選擇寬恕別人,責怪自己。”

金介甫從兩人都認識的熟人沈聰文提起。

餘切道:“那你認為,我從不選擇寬恕別人嗎?”

“是的,但我認為,正是你不同於沈聰文的地方。你還記得作家顧華嗎?”

顧華?

那個蟠桃了的作家。

去年的記憶在餘切的腦海裡浮現。顧華蟠桃後,有許多熟人來替顧華說情,那是餘切第一次武斷專行,最後沒有人敢替顧華說話。

“他死了沒?”餘切問。

“我去愛荷華大學附近打聽過這個人,我聽說他去了加拿大,因為你的緣故,全美許多人發自心底的厭惡他。”

“他該死了。”餘切還不滿意。

金介甫笑了:“他從社會性質上來講,已經是一個死人了。我知道你不會放過他。”

隨後,金介甫談到西方讀者比較關心的幾個問題。

“談談你的小說《地鐵》……我聽說有第二部、第三部,我們什麼時候能見到後續?”

“至少要到明年。”

“是因為《美國精神病人》嗎?”

“你哪裡知道的。”

“這本書在哈珀的計劃列表上。不得不說,它的名字十分獨特。”

哦,餘切想起來了。

之前這稿子雖然沒有出版,但給卡門等人看過。在美國,餘切接受過很多采訪,可能在哪裡透露過。

這書批判消費主義的,要在今年內出版。再不出版,等老大哥垮了,美國人自覺天下無敵,看不進去這種書。

餘切說:“其實故事都在我的腦海中,當我需要的時候,我會把他取出來。”

金介甫聽到這話後,停頓片刻,在紙上快速寫了幾個字。“這句話,我也從來沒在中國作家裡面聽過。我曾經讓沈聰文先生在美做演講,儘管那底下站的都是他的書迷,可是演講前,他還是抖動得和篩子一樣。”

“他總是寬恕別人,而責怪自己。”金介甫道。

餘切發覺金介甫確實有兩把刷子。

以上這些話,看似是金介甫在批評沈聰文孬種,實則正相反。

如果有人看過金介甫寫的《沈聰文傳》,會意識到金介甫同樣在塑造“故事”,他在說沈聰文是一個敏感、真誠如孩童一樣的人,這是讀者很喜歡的形象。

一個有缺憾的人,卻做成了很不平凡的事。

反倒是國內寫的《沈聰文傳》,裡面的“沈聰文”讀來並不如洋人寫的可愛。

金介甫又問了餘切對塞萬提斯獎的把握。

餘切誠懇道:“在某種程度上,餘切這個人並不急需一個重磅國外獎項。但是,中國作家需要。否則無法談論我們這‘黃金一代’作家的高度。”

金介甫贊同餘切的話。

“讓我們說說哥倫比亞之槍。你開槍打死了兩個特工,有作家認為是安保做的,功勞讓給了你,你覺得這有可能嗎?”

“讓說風涼話的人來和我決鬥,看看是他的嘴快還是我的槍快。”

金介甫噗嗤一聲笑出來了,他檢查了一下自己的錄音筆。然後說:“為了理解一個文學家,我們往往要從他更早的經歷談起,是什麼事情塑造他到今天這一步?”

餘切聽罷,回憶道:“1983年,那一年的夏天還很熱,我從家裡面出來……”

……

訪談在四小時後結束。

金介甫如願成為了餘切的朋友,他將和餘切一起回首都。

餘切知道他是個經得住考驗的人。

沈聰文死後幾十年,金介甫不僅沒有忘記沈聰文,還把沈聰文越吹越牛逼,從一開始和魯迅一起坐二望一,到已經抬到和福克納、普魯斯特等世界級文豪並列。

沈聰文豈止是貸款諾貝爾?在金介甫嘴裡,他已經超過諾貝爾級。

閉幕當天,從大地灣遺址回來的胡後宣帶來一個當地新聞。

“餘切,我們沒什麼考古發現,卻發現了美德。很多洋教授當場都感動哭了,要捐錢給我們。”

“什麼美德?”

“一個七歲的小學生,家庭極度貧困,他是家裡的第五個孩子。他的母親病倒,父親無行動能力,大哥已經離家,大姐嫁了出去。二姐、三姐還在讀書……他一邊讀書,一邊照料父母。”

胡後宣激動道:“在這種情況下,他仍然拿到了省奧賽的第一名。他是揹著他爸爸來參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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