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現在,那鐵叉廟裡,玄奘所展現出來的姿態,那對佛門宗旨的另外一種解讀,便顯然,是在撼動這‘釋經之權’,要爭奪這佛門諸多佛法經典的‘釋經之權’。
對於佛門而言,這絕對是觸及了佛門根基的變化。
這是連他這位佛陀,都不敢觸及的領域——慈恩光王佛完全無法理解,人間的那位玄奘法師,到底哪裡來的這麼大的膽量,敢觸及這個東西。
到底是玄奘自己,有這樣的想法?
還是人間的那位人皇,有這樣的想法?
這般的想法之下,靈山的佛陀們,又會如何應對?
是該直接打殺了玄奘,讓人皇重新選擇使者,將這想法給壓回去?
還是該故作不知,等著看局勢的變化?
又或者,是順水推舟,讓渡一切權柄,讓佛門和人間結合得更加的緊密?
推算著那其中變化的同時,慈恩光王佛亦是本能的,遮掩了‘天機’,將那鐵叉廟中的情況,給遮掩了起來,免得其他的佛陀們,觸及到了那鐵叉廟當中正在發生的事。
——也就在這一刻,慈恩光王佛便是無比的確定,那玄奘法師,並非是在無意之間觸及到了那佛法的根本。
其是有意為之!
而原因,就在於其所選擇的目標。
其所‘註釋’的,其所解讀的,並非是任何一位佛陀的佛法——故此,這解讀,不會直接觸及到靈山上的某位佛陀。
也不會令靈山上的佛陀們,提前有所警惕。
於是,慈恩光王佛便也想到了另一點——玄奘在那鐵叉廟中述及此事,顯然也同樣是細細斟酌過的!
其就是專門挑選了自己這個脾氣好,又素來關愛那些佛門弟子的慈恩光王佛來試探!
若是連自己,都接受不了玄奘的舉動,那麼玄奘或許便會放棄當下這想法,去謀求其他的道路。
若是自己能接受玄奘的這想法,那玄奘,或許便要更進一步。
最關鍵的是,在這件事上,自己並不能當做不知道——因為不回應,也是一種回應。
“該如何呢?”慈恩光王佛趁著那些佛陀們的目光,都落到摩雲洞的時候,暗自用袈裟蓋住自己的手指,掐指推算起來。
上首處,高坐於靈臺上的釋迦牟尼師尊,無意之間一眼掃過,便是令慈恩光王佛的後背,一陣發涼。
“算不清!”
“真的算不清!”片刻過後,慈恩光王佛無奈的放下手指。
他本來就不是擅長於推算的佛陀。
此時,又在一場前所未有的殺劫當中,時間線都被擾得混亂無比,而他們佛門,更是這殺劫當中,最為重要的一環。
這樣的情況下,他便更加的不可能算清那佛門的變化了。
正糾結時,他忽的一眼,便是看到了靈山上的一個空座。
那是屬於彌勒尊者的蓮臺。
那蓮臺上,彌勒尊者的氣息,都還不曾散去。
於是片刻,慈恩光王佛的心頭,就有了底。
——彌勒尊者,乃是未來之世尊,是象徵佛門未來之人。
他的氣息還在,那佛門的未來,自然也就還在!
“所以,我完全可以更加大膽一些。”慈恩光王佛想著。
靈山上,念頭一起。
那鐵叉廟裡,慈恩光王佛坐下的燭火,便立刻是流淌起來,化作一個小人兒從供桌上跳下。
同樣是大羅的念頭所顯化的化身。
此時,慈恩光王佛所顯化的化身,便和先前龍光佛陀的化身,截然不同。
龍光佛陀的化身降臨時,佛光瀰漫萬里,整個梁州,都在那佛光之下。
梁州當中的無數生靈,無論是凡人還是牲畜,都在那佛光之下皈依。
那動靜,可謂是驚天動地。
而此時,慈恩光王佛的化身降臨時,卻是如同清風朝陽,悠然而過,雖然是以燭火的姿態顯現,但卻沒有絲毫半點兒的壓迫力。
那就只是一個純粹無比的念頭。
沒有任何的法力,也不帶任何的神通。
“阿彌陀佛,小僧玄奘/鐵衣,拜見慈恩光王佛祖。”
看著眼前的小火人兒,都是合十一禮。
“阿彌陀佛,小僧慈恩,見過兩位佛友。”
那小火人兒亦是還禮,姿態極其的謙和。
“法師先前之言,頗為不同凡響。”
“小僧雖在靈山,卻也依舊是心有所感,故此才降下化身,前來請教。”
“卻不知法師先前之言,因何而出?”
慈恩光王佛並沒有打什麼禪機,而是直言不諱——如今的時機,也容不得他打什麼禪機。
“自然是因人間而出。”玄奘法師回應道。
“人間諸子有言,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於是融會貫通。”
“小僧遍讀佛經,然後,先入長安辯法,又從長安而出,一路遊歷至此。”
“此程,小僧見高門,見權貴,見商戶,見草民。”
“這一路而來,善見之,惡見之。”
“仙神見之,佛陀亦見之。”
“更有諸多的高僧妙道,一路和小僧論法。”
“然而,小僧一路而來,在那諸多百姓身上的見聞,卻和那諸多佛經所描述的不符。”
“人間善惡糾纏,似乎並非如經文上所描述的那麼簡單。”
“故此,小僧便心有所動。”
“佛祖,佛法,乃是渡人之法。”
“豈能不因人而變呢?”
玄奘法師說著自己的想法,也說著自己這一路而來的見聞,以及那人間的百姓們對佛門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