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訴衷腸

顧祈安嘗試著開口，輕聲喊道：“老爺爺？”

“是誰？誰在說話？是人嗎？”

老人聞言立馬抬起頭，死灰的眼中閃爍出點點光芒。

顧祈安擦了擦眼角的淚水，輕笑了一聲道：“老爺爺，我不是人還能是什麼啊。”

“你是誰？”老人頓了一下，像是在回憶著什麼，接著露出笑容道：“你是隔壁老江家的小崽子吧！我一聽聲音就聽出來了，別看我眼睛不好使，可我耳朵尖著呢……”

“對呀，就是我，老爺爺耳力還是和以前一樣好。”

“那可不，就算是瞎了，也不影響我上山砍柴……”

許是找到了安慰，老人便停不下來嘴了，一直在傾訴。

顧祈安也很耐心地聽著，老人說的每一句話他都有回應。

“誒對了，這是在哪啊，老頭子我也沒瞎啊，怎麼就看不見了。”

顧祈安神色一滯，語氣毫無變化地說道：“您是在自己家呢，這些天下雨，天黑得快，黑得深。奶奶睡著了，我就不點燈了，明天天亮就好了……”

“老婆子也睡著了啊……”老人恍惚地呢喃一句，隨後強顏一笑，說道：“哎～這人老了身體就是不行啊，大晚上的看都看不清。”

“您身體還好著呢，是這天……太黑了。”顧祈安輕聲接著說：“爺爺早點休息吧，天亮就好了……明天就亮了。”

老人緩緩躺下，好像真的躺在床上一樣，蜷縮起身子，喃喃低語，“好…好…等天亮了……爺爺帶你去街上吃糖……”

呢喃著，老人逐漸沉沉睡去。

一張黑色的被子覆蓋在老人身上，老人酣睡的身影漸漸消失，只留下星星點點的熒光……

這時顧祈安徹底繃不住了，他想起了前世自己的外公，他也是這般，兜裡永遠有幾枚廉價的玉米軟糖，最喜歡惹他生氣後拿軟糖來哄……

顧祈安哭得泣不成聲，多愁善感的靈魂哪見得這般死別，他覺得心臟有點癢滋滋的，像是有什麼在生長。

必安看著崩潰的顧祈安，輕聲嘆息，一揮手，前方熒光再次升起，一個抱著襁褓的人影走了出來。

顧祈安看去，身軀一震……

這正是那天夜裡，慘死街頭的那個婦人……也正是她，顧祈安才踏足這裡。

顧祈安緩緩起身，婦人也若有所感，看向了他這邊。見到了那張依舊清秀的臉龐，只是……白衣不再。

“你……果然還是去了。”婦人眼角溼潤，點點晶瑩之光閃爍著。

顧祈安坦然一笑，說道：“沒辦法，等不住啊，意難平……就來看了看。”

“與你何干……與你何干啊！”婦人嘴裡叨叨著，神情悲傷。

顧祈安笑了，真情切意的笑。若你死與我無關，那我犯險又與你何關？我為你枉死不平，你為我捨身不忍。有什麼區別呢？

本就是一樣的人，會關心其他人的，正常的，有人性的，有血有肉的凡人啊！

若世間沒有這樣的人，那來這人世一遭，還有什麼意思？

“就是想來看看，等不及了……”顧祈安笑了笑。

“傻子……傻子啊……”婦人低頭抽泣，“也不知道是這世道之悲，還是你之悲……”

顧祈安搖了搖頭，“世道之悲，卻是眾生之幸。”

“只是……我終究沒能幫你做些什麼……”

婦人抬頭，眼裡映著顧祈安的臉，“世道如此，非你之過。”

“若有來世，定不要再如此良善了。”

顧祈安卻搖了搖頭，笑道：“世道如此，若有一人能像你那樣慰我心憂，那我只身以慰世人之憂又何妨？”

“傻子……傻子啊……”

隨著婦人恨其不爭的話語散去，世界再度被蒙上黑被。冷冷清清，安安靜靜……

必安饒有興趣地看著這一切，又側過頭打量了顧祈安許久，開口道。

“還見嗎？”

聲音柔和了些許，還夾雜著一些喜悅。

顧祈安轉頭，盯著必安身影朦朧的眼，彷彿想要洞穿遮蓋在她身上的迷霧。

“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