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淪落人

顧祈安轉頭看去，撇了撇嘴，“被人欺負了……”他嘆息一聲，怎麼就這麼飛走了呢，還有好多問題沒問呢……

漁夫也是個正義感爆棚之人，聽到他被欺負，當即丟了揹著的破爛漁網，擼起袖子，高大的身影像只發怒的老虎，朗聲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竟有公然欺辱雲秦百姓之人！小哥兒，那人在哪，黃某定會為你討個公道！”

“真的嗎？你要去找那金丹修士替我討公道？”顧祈安突然興奮起來，按照前世小說當中的劇情來看，漁夫什麼的，肯定是個隱藏高人！

漁夫一聽是個修士，頓時偃旗息鼓，又聽還是個金丹期的修士！握緊的拳頭迅速鬆開，擼起的袖子也被他放了下來。

小心翼翼地看了四周的天空一眼，湊近顧祈安低聲道：“小哥兒，我看這事還是算了吧，那可是修士啊！咱惹不起的，命還在就行了……”

原來是個紙老虎……顧祈安雙眼翻白，注意到漁夫身上滿是水漬，隨口問道：“你這是去幹什麼了，怎麼渾身都溼透了？”

“甭說了，打漁之時碰到一大的，實在是拉不動網了，只能下水去抓了……”

顧祈安看了看他這壯實的身體和地上破爛的漁網，問道：“那魚呢？”

“跑了……還把我網給咬破了。”

漁夫滿臉的痛心疾首，顧祈安覺得若非他是個男人，估計此刻已經哭得稀裡糊塗的了。

看來那個奇葩的墓誌銘，在他的身上應驗了……

顧祈安只能輕輕拍著漁夫的背，試圖安慰他一下。

半晌，漁夫換上衣服決然的表情，“小哥兒，我決定了！”

“啊？”顧祈安不解。

“就按你說的辦，不打漁了，明兒起我就去學醫！”

顧祈安本還想勸阻一下，但又不知從何說起。總不能吹牛說自己能算命吧？說漁夫學醫有所成，自撰一良方，服之卒？顯然不行。

看著漁夫臉上的堅定，他低聲“勉勵”道：“祝你活到百年……”

漁夫疑惑地歪著頭，覺得這祝福有點怪異，但仔細一聽也沒毛病。也懶得去想了，喜笑顏開道：“多謝小哥兒指點迷津，我先告辭了，趁意濃時多看醫書，將來必有所成！”

顧祈安呆滯地點了點頭，目送著渾身溼透了的漁夫走遠，不知想起什麼，心裡又落寞起來。

即便是漁夫，都有個歸所，我一個讀書人卻無居身之地……

他低著頭，離開了亭子，在空曠的街道上尋找著可以睡覺的地方。

總不能睡橋洞吧？都入秋了，睡一晚不得染風寒啊。若是能尋到個馬房草垛多好……

他在街上像個賊一樣東張西望著，看了半天，草垛馬廄沒看到，倒是看到了一個小姑娘在角落裡瑟瑟發抖。

凌亂的髮絲讓顧祈安看不見她的臉，身上的衣物甚至比顧祈安的還要單薄，但透過凌亂的髮間，他看到了一對無措的雙眼。

這習習秋風就連顧祈安都感覺到了冷意，更別說她只是一個十多歲的小女孩了！

這分無措讓顧祈安有點感同身受，想要走過去看看，剛走兩步卻又停了下來，自嘲一笑。

是啊，就連他自己都沒有棲身之地，甚至身上一分錢都沒有，過去幹嘛？簡單地問一下嗎？問完什麼都不做就走？

顧祈安做不到！

可若是讓他視而不見轉身回頭，悖了他前世所受的教育，他也做不到！

思考許久後，他還是決定先過去關心一下，實在不行就帶著她落魄一夜，明兒抄詩換錢就是。

“你家住哪？”

小女孩茫然地看著他，搖了搖頭。

“你父母呢？家中可還有大人？”

小女孩脆生生開口，聲音有點低，說道：“爹爹幹活摔斷了腿，孃親也生了病，他們把我趕了出來……”

趕了出來……多麼可笑，這大概是天下父母最愚蠢的舉動了吧？也是最愚蠢的謊言。

哪個父母能狠心到親自把自己的骨肉趕出家門？可能有，但顧祈安沒見過。

只不過是不願意拖累她罷了，顧祈安知道，京城有很多慈善人家，看到有乞兒淪落街頭會施以援手。

小女孩的父母肯定也是抱著這樣的心態吧？說不定就會有富貴人家可憐，把她帶在身邊當個侍女……

他蹲下想要去摸小女孩的頭，可見她往後縮了縮，便停下了手，輕聲笑道：“他們怎麼會趕你出來呢，他們可是很愛你的。”

小女孩對此深信不疑，認真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之前爹爹還和我舉高高，抱著我說最愛我了的！”

“餓了嗎？”見她情緒有所改善，顧祈安突然問。

小女孩又低下頭沒有作聲，但相互糾纏的食指已經出賣了她。

“我要去考取功名，身邊缺個伺候的。”顧祈安接著誘騙道：“一日十錢，還管吃管住。”

顧祈安本以為一日十錢再加上包吃包住必然是手到擒來，然而事實卻和他想的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