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這邊的訊息隔日就傳到了陸晚檸耳中。
彼時她正在跟桑明月交代醫館裡的事情,桑明月對她突然間要將醫館交給她的行為有些猝不及防。
“我現在能出面?”
陸晚檸搖頭,“可能需要做些偽裝,你現在還不能被魏巡的人認出來。”
桑明月並不意外,點了點頭,“這是自然,但除了這些,我還需要幫你做什麼?”
紅菱帶著剛買回來的糕點走過來,陸晚檸開啟,將冰涼的酒釀放在桑明月面前,又將剛出爐的花生酥也往她那邊推了推。
這才緩緩開口,“除了醫館之外,我會給你一筆錢,你來在文昌街開個鋪子,這鋪子經營什麼,酒樓還是住宿,成衣還是首飾,一切都由你說了算,但我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你這個鋪子開張的半年之內,盈利需要超過魏巡那邊同型別的鋪子。”
“能做到嗎?”
桑明月沒急著開口,她先是盯著桌子上的酒釀和花生酥出神,好半晌忽然問她,“你怎麼知道我愛吃這些?”
陸晚檸:“……我剛剛說了那麼多,合著你的注意力還在這酒釀上面?”
桑明月不語,只看著她。
她好歹也認識了桑明月兩年,知道這就是一頭不折不扣的倔驢,於是捻起她面前的花生酥放進嘴裡。
“誰知道呢,興許咱們上一世是朋友也說不定呢。”
她以為桑明月不會信,但這人盯著她看了兩眼,竟點了頭。
喝了口冰酒釀,吃了口花生酥,這味道對她而言有些過於令人唏噓了,但她只悶頭吃著。
等吃完,才回陸晚檸的話,“能做到,但我能問問你為什麼想要和魏巡一較高下嗎?”
“不是我想要和他一較高下,是你一定要超過他。”桑明月在生意場上聰明,但在這些鉤心鬥角的事情上卻天生有些懵懂,否則前世也不會落得那般下場了。
陸晚檸道:“你看最近回春堂門口鬧事的人還有幾個?桑府門前去砸罵的又還有幾個?魏巡此人極其擅長籠絡人心,他手裡掌控著桑府的錢財,想要賄賂官員,讓你手中苦苦搜尋得到的證據全都作廢並不是一件難事。”
“說句惶恐的,如今陛下病重,幾個殿下明裡暗裡都有自己的小動作,當年你父親一門心思站在陛下那邊,可如今桑府易主,對幾位殿下來說,未必是件壞事,因為相較於你父親,魏巡顯然要更好拉攏一些。”
“他們爭搶還來不及,怎麼可能會讓你去毀掉。”
桑明月聽得出神,知道她說的並沒有錯,但卻無法理智地去思考。
“可我只想要立刻殺了他。”
“我當然能理解你的想法,知道你虎視眈眈地想要取他性命,魏巡身邊不可能沒有防備,當然,正如那日你我所說,取魏巡性命確實不是一件太難的事情,可我問你,取了他的性命之後呢?”
“自然是拎著他的狗頭去我爹孃的墓前讓他們看看。”
“再然後呢,你還有什麼打算,或者說,你替小羽做了什麼打算?”
提到桑稚羽,桑明月噎了噎。
“魏巡即便死了,你也依舊是通緝犯的身份,你以為那些人會重新將桑府交給你?”
“可還有小羽,他總是無辜的。”
陸晚檸的眼神更加涼薄,“你覺得,桑府的家產對於桑稚羽來說,是財富,還是催命的符?”
看出桑明月眼中的掙扎,陸晚檸嘆了口氣。
“你若是想要將屬於你和小羽的東西重新奪回來,且光明正大地治魏巡的罪,那麼現在最應該做的,就是讓那些人清楚,你的價值比魏巡的高得多。”
“這麼一來,即便到時你真的殺了魏巡,也算不得什麼,因為這些上位者看中的,只有你身上的利益。”
她的話如同當頭一棒將桑明月敲醒。
“我懂了。”桑明月輕聲道:“是我太過莽撞了,被仇恨衝昏了頭腦。”
她看上去確實將陸晚檸的話聽進去了,可那滿腔的痛苦卻不曾減弱半分。
陸晚檸垂眸,緩緩道:“三年前我從師父家回去,路上買了我娘愛吃的糖餅,順便還買了只燒鵝,打算晚上與我爹一起喝兩杯,省得他整日埋怨我泡在師父給的那破醫書上不回家。”
那日天氣正好,晚霞紅豔豔地掛在天邊,是她從沒見過的好看。
一路上她都十分期待,想著一會兒一定要跟娘炫耀一下,今日她自己研製出了個很不錯的毒,師父誇她了。
娘前些日子還說要她邀請師父一起去家裡吃個飯。
她今日也跟師父說了,師父同意了。
這樣美滋滋地回到家,跳躍的心情在她看到虛掩的門時戛然而止。
身為醫者,自然對血腥味極為的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