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匈奴圍城(1)
忽見城門外不遠處的一處建築升起一股煙火,儘管天已黑了,卻依舊可以辨別出是迦摩篤的永靖寺。
“不好,那胡僧想必已經遭了匈奴人的毒手了。”儘管在立場觀念上與迦摩篤格格不入,雙方互相憎惡,但舒晏也不希望他被殺害,此刻難免為他惋惜。
唐回哼了聲道:“那摩揭陀禿道早已躲進了城內,你在這瞎擔心什麼呢?”
“什麼?他已經躲進城了?”
“當然,一聽到匈奴兵即將進犯南城,他第一個便跑進城來了。”
“這胡僧!當初跟我說得那樣大言不慚,信口開河,說匈奴來了如何如何,如今跑得比誰都快!”
舒晏下了城樓,果見迦摩篤在城牆根下一處角落打坐著。此時迦摩篤也老遠就看見了舒晏,站起身來就走。
想起當初迦摩篤破壞採辦鎧甲的大事,又多次嘲諷自己,跟自己作對,舒晏就氣惱,向迦摩篤緊走幾步道:“迦摩篤,你曾說過,匈奴即便來了也不能奈何你,你反而還要對他們進行教化。還說要學佛祖割肉啖鷹,要普度百姓,要解脫眾生之苦厄。如今他們真的打來了,且燒了你的寺院,而你卻先自跑進城來,這怎麼說?”
迦摩篤雖然十分心虛,但由糙黑的大臉掩蓋著,外表不大顯露。他當然不會老老實實地聽從舒晏質問。見到舒晏衝自己走來,趕緊加快了腳步躲避。一邊走,還一邊振振有詞:“匈奴野蠻,殘暴無比,罪惡滔天,已經沒有教化的必要。善哉善哉,罪過罪過。天道輪迴,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匈奴必將不會有好結果,必將不會有好結果。”
“你還說要渡大眾脫離苦難呢?如今苦難來了,怎麼不見你渡?喂,喂......”
舒晏在後面連喊數聲,迦摩篤卻頭也不回,徑直向施府的方向去找比玉。
劉莽圍城卻不能破城,且損失慘重,只得暫時停歇。
汝陰雖然沒有被攻克,但是被圍困的滋味無疑也相當不好受。孤立無援,一切中斷,即便糧草武器準備得再充足,也終有消耗殆盡的一天,很容易產生絕望。比玉渡江而去的訊息還是不脛而走,不過慶幸的是,汝陰的軍民認清形勢,且經過這麼多次的頑強奮戰,對舒晏極其信任。大家萬眾一心,全力支援抗戰,誓與汝陰城共存亡。
同樣是被圍困,在長安稱帝的司馬鄴所組成的臨時朝廷卻是另一番景象,陷入了深深的絕望之中。
懷帝司馬熾雖然也是承基於危亂,但彼時大晉主體框架尚存,各體系都還能勉強運作,而且他在位期間正值二三十歲,是最年富力強的時候,甚至出現了恍若武帝在世的曇花一現;可如今的司馬鄴即位時只有十三歲,還未成年,凡事都需要別人拿主意,且此時的大晉大勢已去,臨時組建的朝廷純屬苟延殘喘,勉強烏合。別說匈奴人,就是大晉臣民亦不把他當作一個真正的皇帝,可謂是人心不向,眾叛親離。他曾多次下詔給琅琊王司馬睿等手握重兵的司馬皇室成員,讓他們共同舉兵剿滅劉聰,勠力恢復中原故土,可不知是確實無能為力還是故意不肯奉詔,司馬睿等幾路藩鎮始終都沒有回救朝廷。不久,長安城就被匈奴大兵重重圍困。
苟合的朝廷只有朝廷之名,沒有朝廷之實。典章不備、禮崩樂壞也就罷了,最主要的是收不上賦稅,全靠東拼西湊。別說養兵,就是皇宮本身的用度都難以維持。如果倒退數百年,在長安城最風光的年代,人口百萬,車駕萬計,糧倉滿溢,府庫充盈,即便沒有外援,僅靠一城之力就可跟圍城之兵做長久周旋。可長安淪落到此時,全城只能找到四輛車,百姓皆已流亡,除軍兵外,人口只有區區百戶,府庫糧倉更是空虛,拿什麼抵抗?沒過多久,所有的糧食都已耗盡,僅在太倉中還有一點剩餘的酒麴。酒麴根本不可直接食用,但總算是穀物出身。大臣們將酒麴搗碎了做成粥給司馬鄴吃。即便是難以食用的酒麴,也只能供司馬鄴一個人吃,別人只能幹看著。沒過幾日,酒麴亦吃盡了。再拖下去,不用被破城,全體臣民將士餓也餓死了。山窮水盡,無可奈何之下,司馬鄴做出了一個艱難痛苦的決定——開城投降。
古往今來,軍閥混戰,互相攻伐,開城投降的將軍數不勝數,一點都不稀奇。可司馬鄴乃是一朝天子,他的開城投降代表著一個朝代的終結,乃是歷史性的大事件,意義非凡。
在文武諸臣的悲泣聲中,司馬鄴乘坐羊車,裸身赤膊,口銜玉璧,帶著棺材出城請降,一如當年東吳末帝孫皓降於其祖父武帝司馬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