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毅然辭官（2）
“確是真的，我現在無官一身輕。”
“那你恐怕沒那麼容易輕鬆。因為對於你辭官的訊息，百姓們目前都只是道聽途說，不能確定真假，很多人都去了郡署求證。郡署只說是你休沐回家了，顯然沒敢說實話，想暫時瞞一瞞。不過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老百姓們早晚會知道真相，他們絕不會同意你辭官，到時候抬也要把你抬回去。”
舒晏微微一笑：“你這麼遠出城來，不會就是告訴我這些的吧？”
阿妙忙一搖手道：“當然不是。我是來專程找二位姊姊辭行的——我要南渡去尋我家公子和大長公主。”
“嗯，他們渡江已有數月，想必早已經安定了，你此時去恰好可以安心待產了。”
阿妙輕輕一嘆道：“哪有那麼省心？我只知道公子去了建鄴，至於如今的具體情況一無所知。”
“他們南渡已經數月，竟然連書信都沒來一封？即便你家公子不懂事，大長公主可是個周全的人啊？”小默和芷馨不禁質疑道。
“二位姊姊有所不知。我們三人為穩妥起見，原打算是分批走的，公子與大長公主前一天走，我第二天走。誰知公子與大長公主前腳剛走，匈奴當天便圍了城，我便被困在了城內，沒能走成。所有的音信也中斷了，所以一直都沒有訊息。”
“那你可以派人先去建鄴打聽確實了，然後讓他們派人來接你多好。你這麼大腹便便的，屬實太勞苦。”
“按照日子，差不多兩個月就要臨產了，再一耽擱恐怕就走不成了。江北如此混亂，誰知道將來會發生什麼？大長公主身子怯弱，不堪過多受孕。所以我必須將施家的骨肉，安全送到公子的身邊。而我今天特意到此，就是想跟二位姊姊當面辭個行，彌補我家大長公主未能當面向二位姊姊辭行的遺憾。”
阿妙說完，不想多做耽擱，便起身告辭。
芷馨和小默一直將她送到渡口才回來。
舒晏唏噓道：“果然是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僅今天一天，便經歷了數場離別。”
芷馨笑道：“你呀，就別在這兒嘆息了，想想你怎麼脫身吧。”
“你是說百姓們？”舒晏哈哈一笑，“等他們知道真相早就晚了，我難道會坐等他們來家裡抬我？”
“如此說來，我越發要快點收拾了。”
芷馨加緊準備出行所需物品。小默下廚精心做了幾樣菜餚。舒晏第一次陪二位夫人如此安心、如此坦然地吃了一頓飯。
二位夫人一直忙到了二更天，才算收拾妥當。
“差不多就趕緊歇息吧。”舒晏催道。
芷馨白了他一眼，笑嗔道：“你不管收拾行裝也就罷了，只一說明天就要去看海，但具體要去哪裡總該確定了吧？”
舒晏想了想道：“要想近，自然要去東海，但傳聞只有南海才有天涯海角，就是太遠了。具體去哪裡還是小默決定吧。”
小默恬淡一笑道：“我在少女時，最喜無拘無束，那時候想去看海，純粹就是為了好奇。後來遇到了夫君，覺得能跟心愛的人一起實現這個願望簡直最幸福不過了，所以更加殷切。可如今年齡大了，凡事都淡然了，覺得以前終究還是天真幼稚。”
芷馨攥著她的手道：“行了，是夫君辜負了你，所以他必須要彌補這個缺憾，辭官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去看期盼已久的大海。”
小默淡淡一笑道：“我真的沒有抱怨的意思，而是真正理解了人生之苦。看這芸芸眾生，每個人都疲於為生計奔波，一點一滴都要考慮，從早忙到晚，很少有閒暇出門遊玩。大多數女人一輩子都沒走出過五十里，男人也很少走出過一百里。至於看海，那簡直是不敢想象。別說是我的家鄉汶山，就是離海相對近些的汝陰，全郡又有幾人是見過海的呢？”
舒晏左手握了芷馨，右手握了小默，不停交換著對左右兩邊道：“我不但辜負了你，還辜負了你。不過一切都還不晚。我們趁著沒有累贅，先幫你實現看海的願望，再回到家鄉，如你幼時所想，男耕女織，享受田園之樂。”
“講什麼辜負不辜負？真感情如同清官場，不受雜念左右，不因得失動搖，在乎責任，不為索取。我們之於你，就像你之於汝陰百姓，只要認定了就應該堅持，就必須付出。”
“你們付出的夠多了，以後我要加倍償還。”說到這裡，舒晏一本正經的臉色突然生出一絲邪魅，“——你們說，今天我先償還誰？”
夫妻之間的事，不用過分言明。二位夫人都知道舒晏意欲何為，便各自回屋，卻都留了門。
東邊屋內笑諧道：“我們當初說好的，就像三個知己朋友，一起徜徉於形骸之外，而你卻終究難免求索於形骸之內！”
“形骸之內者，本也；形骸之外者，末也。沒有形骸本身，又怎能徜徉於形骸之外？我這是先求本再逐末，可有什麼不對？”
西邊屋內亦笑諧道：“虧你有那麼高的名望，大忠至仁的君子，原來是個偽君子！”
“生而為人，然後才是君子。孔夫子教導我們克己復禮，復的是周公之禮。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我跟我自己的夫人調笑恩愛，誰敢說是非禮？相反，如果對自己的夫人不視、不聽、不言、不動，才是真正的有違周公之禮呢！”
“本能慾望而已，夫君沒必要說得這麼冠冕堂皇吧？居然扯到克己復禮這麼高的層面上來！”
“哈哈，就是！第一次聽說克己復禮是復這種夫妻之禮的。即便夫君想克己復禮，但我們已不是少壯，當多克己，少復禮。”
“《禮記》雲：夫婦之禮，唯及七十，同藏無間。故妾雖老，年未滿五十，必與五日之御。你我老嗎？尚早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