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意亂情迷(2)
午後,施得端坐在案邊,拿著筆,卻怎麼也落不下去。他腦中記不起半點經書來,反而不斷出現以前跟芷馨的片段:從穿著紅肚兜相遇,到總角,到豆蔻,到及笈,到昨日;從田園,到施府西暖閣,到水堆房,到汝河岸邊,到那個虛幻的汝河裡……
“取筆墨丹青來!”施得命令阿妙。
阿妙驚愕道:“公子,你在答卷,又不做畫,要筆墨丹青幹什麼?”
施得面無表情,“去!”
……
掌燈時分,施惠帶著婢女果然來了。那兩個婢女先摸著施得的頭、手,問這問那,施得不言語,只是阿妙、阿妍在旁答應著,表情卻都顯得慌慌張張的,似笑非笑,極其不自然。
施惠往案上一看,六捲紙整齊的擺放在上面,施惠很高興,“不錯,得兒果然懂事了,帶著病居然也把策卷做了,值得誇獎!”
他拿起一卷來,邊展開看邊說:“不管答得怎樣,這種精神是好的,就算答得差些,我也不怪……”話未說完,施惠的臉卻突然僵住了——卷面展開來,映入他眼簾的內容並不是六卷試卷中的任意一個,而是一幅畫,畫中畫著一個穿著紅肚兜的才垂髫的小女孩,一臉委屈的瞪著眼,腳下是一個摔碎了的小泥人。畫的左邊還題有八個字,是《詩經》中的兩句詩“泣涕漣漣、載笑載言”。
“答卷之餘,居然還有閒情畫畫,看來這題出得簡單了。”
施惠放下這卷,又拿起一卷來,也是一幅畫。畫面畫的是一個總角的小女娃,穿著露腳趾的破草鞋,滿臉汙垢,雜亂的頭髮上還有幾根茅草。畫邊亦有八個字,先四個字是“膚如墨汁”,後四個字貌似後加的,也是一句詩,“相鼠有皮”。
他放下這卷,臉色一下子就變了,又拿起第三捲來看,依然是一幅畫,畫的是一個豆蔻年華的女孩,雖然穿著普通的紅葛裙,但如出水膚容般自然天成,面板白皙,端莊秀麗。正叉著腰,撅著嘴,好像對著誰怒目而視。畫邊的兩句詩是“手如柔荑、膚如凝脂”。
這兩幅畫施惠見過,是前年跟舒韓兩家換地的時候兒子畫的,畫的是舒家莊韓家的那女娃,當時自己和夫人還誇讚了兒子畫畫畫得好呢。
施惠明白了,如果這兩幅畫畫的是韓家那女娃,那麼第一幅那個穿著紅肚兜的女孩也一定是了,可是他忘記了那是哪個場景了。其實,當時他兒子把芷馨惹哭了,他還給那個小女孩果子解圍呢。但畢竟十年都過去了,除了小孩子,大人怎麼會記得這些?
還剩下三卷沒看,施惠還不死心,萬一那三卷中會給他一些安慰,出現一些“之乎者也”之類的呢?
他把第三卷畫使勁往案上一摔,展開第四卷,意料之中,他並沒得到安慰,畫中畫的是在河岸邊,一個已到及笄之年但卻依然扎著雙丫髻的綠裙少女,順著水流在追逐著一枚漂流蛋。題的兩句詩是“遵彼汝墳、雉鳴求其牡”。
施惠情知沒有希望了,但他也索性把剩下的兩卷也展開了看。第五卷畫題的兩句詩是“今夕何夕,見此良人”。畫的是一片跑馬場邊上的一棵柳樹下,一個初長成的少女,穿著黃紗裙,身段嫋娜,坐在樹下的青石上,一隻腳翹起,烏黑清澈的眼珠看著前方,怒中帶笑,笑中帶嘲。儘管換了裝,施惠也認得這還是韓家那女娃。
第六卷畫的是兩個人,一對少年男女在水中沐浴。那少女肩膀以上露出水面,烏髮半溼,一般隱沒水中,膚白似脂,發黑如墨,不用說,依然是芷馨,那少年體白貌美,風神迥異,卻也非常眼熟。題的兩句詩是“今者不樂,逝者其亡”。
六捲紙居然全是畫,沒有一卷是答的策卷。施惠也不想問畫中畫的是什麼內容了,“啪”一下將書案掀翻,怒道:“取家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