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先祖之靈這麼久都不回應薩滿們的祈求與問候,難怪在沃舒古聖山附近可以聽到先祖們的嗚咽,我們一直認為那是先祖們遭遇了痛苦的折磨與凌辱,但我們卻未曾想到在它們選擇犧牲之時,來自靈質的痛苦流失同樣會讓它們發出這樣的悲鳴。
唉,我們急於挽救先祖的困苦卻因此被有心人誤導了.我們甚至從未想過這兩者之間的關係會有除了‘敵對’之外的第二種選擇,但事實證明,我們的先祖比我們這些愚昧的後裔要勇敢的多,開明的多,也仁慈的多。”
在沃舒古聖山內部,原吉尼達爾號飛船的導航臺中,正在施法安撫先祖之靈並試圖重新與它們取得聯絡的耐奧祖低聲感慨了一句,這立刻引起了身旁蓋亞安宗母的認同。
老薩滿抬起頭看向頭頂上漂浮的先祖之靈們。
她甚至能從其中找到一些熟悉的面孔,生與死的界限沒那麼容易打破,雖然她能看到他們,但卻很難在常態下與他們取得有效的聯絡。
“但我想不明白!”
持斧護衛在宗母身旁的加爾魯什以一種警惕的目光,盯著前方那個散發出黑暗氣息的“水晶怪物”,他低聲說:
“為什麼我們的先祖要主動犧牲自己來治療這個傢伙?”
“耐奧祖酋長剛才不是解釋過了嗎?”
另一邊的蓋亞拉督軍低聲說:
“他告訴我們,先祖的犧牲是為了阻止第二顆‘黑暗之星’的誕生,雖然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但能讓一位傳奇薩滿緊張到這種程度,我懷疑那或許是某種‘災難’的代稱?”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若先祖們不施加援手,眼前這位破碎的納魯或許在一百多年前就已成為了一顆墜於大地的黑暗星辰,那意味著整個納格蘭草原甚至德拉諾世界的大陸都會因此崩碎開。”
耐奧祖一邊和宗母一起呼喚元素之力壓制周遭不斷湧動的黑暗,他簡短的將“黑暗之星卡拉”的故事告訴給了周圍的獸人們。
那是影月氏族的機密,其他氏族的獸人不可能知道。
但在真相被披露之後,就連此時還處於重傷虛弱而無法開口的黑手之女格里賽達都感覺到了後怕與驚悚。
他們無法只靠語言的描述想象黑暗之星卡拉墜落於卡拉波神殿的場面,但他們相信耐奧祖作為獸人在上一個時代的精神領袖不會在這種事上開玩笑。
“所以,是我們的先祖一直在用這種崇高的犧牲,保護我們的世界不被德萊尼人遺留的怪物吞沒?但這不正好印證了我父親的斷言嗎?我們和藍皮子之間的仇恨與紛爭必然要用戰爭的手段來解決!
事實已證明,一直在保護德拉諾的是我們獸人,而一直在威脅這個世界的是德萊尼人!”
格里賽達·黑手無法說話,不過她將自己的想法寫在身旁“女武神”護衛蘇卡的手心,由蘇卡代表她發言。
這極富侵略性的話立刻就被白爪氏族的老酋長扎格雷爾呵止,獸人氏族中最頑固的老酋長此時壓低聲音說:
“且不論你這種‘倒果為因’的離譜論調是否正確,你們黑石氏族的人難道真不長腦子嗎?這種話是可以在這種情況下說出來的嗎?如果那名‘警戒者’可以淨化一顆黑暗之星,那意味著他同樣可以在這裡淨化我們。
黑手的女兒,我總算明白為什麼你父親不重視你了。
你這個腦回路有些過於可怕了,讓你這樣的傢伙成為領袖絕對是氏族災難的開始,而且你受傷的是喉嚨不是眼珠子!睜開你的眼睛看看!
先祖之靈治療那破碎納魯時並未有悲苦與不願,哪怕我這個老戰士都能看出他們的惋惜和義無反顧,像極了我們獸人對待手足兄弟時的果斷。
它們並不將這種犧牲視做負擔甚至有種榮耀感,這足以證明這兩者的關係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
“確實。”
耐奧祖點頭說:
“我們進入這裡之後雖然能更清晰的聽到先祖們痛苦的悲鳴,但卻沒有感受到一絲一毫的不願與憤慨,我可以用影月氏族的名譽向你們保證,我們的先祖沒有被脅迫!它們是自願的。”
“但為什麼?我可不認為被這樣黑暗的生物吞沒是什麼美妙的體驗!”
一直沒說話的約林·死眼有些無法理解的問道:
“到底是什麼在驅動我們神聖的先祖將自我的最後存在化作眼前這星海生物的養料?我是個術士,我知道很多誘惑靈體的方法,或許.”
“收起你陰暗的心思,年輕的術士!”
哈頓大執政官的呵斥聲打斷了約林那過於陰暗的猜測。
作為德萊尼人的傳奇薩滿領袖,他此時也帶著努波頓和賈伊德加入了呼喚元素之力的行列中,他看著前方正在走向黑暗化的克烏雷的迪克和他的副手新兵伊瑞爾,說:
“我的孩子即將以自己的聖光阻斷克烏雷冕下與先祖之靈的聯絡,到那時你們先祖的崇高犧牲就會告一段落,它們會從這可怕的負擔中解脫,薩滿與先祖之靈的交談也能恢復正常,你們可以自行詢問緣由。
但我相信,儘管克烏雷冕下此時散發出的‘黑暗之歌’相當不祥,但作為德萊尼人的守護者,克烏雷冕下絕不會做出誘惑靈體作為自己‘食糧’的墮落之事!”
“嗯。”
蓋亞安宗母點了點頭。
她真的有很多很多問題想要詢問頭頂那些漂浮的先祖們,但耐奧祖的老臉上卻已經有了一抹深沉的思考。
作為影月氏族的酋長,他絕對是德拉諾世界中對於靈魂領域研究最深刻的人之一,他此刻仔細觀察著這些環繞著破碎納魯克烏雷旋轉的先祖之靈們,一個大膽又離奇的猜測悄然浮現於他腦海之中。
就在前方迪亞克姆聖人的聖光化作溫和的黎明晨光亮起的那一瞬,耐奧祖低聲對身旁的蓋亞安宗母問道:
“您還記得,我們獸人薩滿與先祖之靈交談的古老儀軌在兩百年前曾發生過一次改革嗎?”
“當然,那還是你們影月氏族主動發起的改革,是你們提議將一夜之間出現於納格蘭草原的沃舒古水晶山視作聖地,因為你們發現在聖山周圍可以更輕鬆的呼喚先祖的意志。”
宗母有些詫異的看著耐奧祖,她說:
“正是在那次改革裡,薩滿與先祖之靈的交流方式被革新到如今的形式,在以前的古老時代中我們只能在特定的時間和特定的儀式中才能與先祖短暫交談。
但在儀軌革新之後,薩滿與先祖之靈的交流就變的平穩、迅捷且高效起來。
直到先祖之靈在一夜之間沉默的變化到來前的兩百年時間裡,獸人生者和先祖之靈的聯絡一直很緊密。這種聯絡改變了我們的氏族文化,薩滿們將其視作文明崛起的徵兆。
耐奧祖,你老糊塗了嗎?這種事你作為影月酋長應該比我更清楚才對。”
“我當然記得,但我在這時候才意識到了一件之前被我們忽略的事,時間!蓋亞安,仔細想想先祖之靈活躍與德萊尼人墜落這兩件事之間那時間和空間上的巧合。”
耐奧祖提醒道:
“那真的是巧合嗎?還是說先祖之靈突然變的活躍其實並非獸人的好運到來,只是‘天外來客’們抵達這個世界所引發的諸多變化的一環?唉,我直說了吧。
你說有沒有那種可能,此地的先祖之靈之所以要犧牲自己挽救破碎納魯,並非只是出於道義還是出於‘報恩’的實際行動呢?有沒有那種可能,正是因為眼前這位破碎納魯的存在,才讓我們獸人的先祖們得以擺脫死亡國度的冰冷桎梏,使他們能以靈體的方式長久的停留在生者的世界中,以此為後代們繼續提供他們的智慧和幫助?
或許,先祖之靈的活躍與德萊尼人的破碎納魯是‘互相成就’的?”
“這”
面對耐奧祖這“奇思妙想”,蓋亞安宗母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連見多識廣的哈頓都被這個猜想嚇了一跳。
他摸著自己比維倫還要誇張的鬍鬚,說:
“我們以前沒遇到過類似的情況,我們對於納魯的瞭解也沒有深入到這種地步,像是克烏雷冕下此時這種破碎姿態是否會對靈體造成影響我也不好說,但奧金頓聖地那邊還存放著另一名納魯德歐里冕下的遺骸。
確實僅從結果來看,在過去多年中被送入奧金頓墓穴中的族人們也會偶爾出現‘靈體滯留’的現象,正因如此,我們的縛魂者們才能在勇士們死後及時將他們的靈魂送入不朽者衛士中,讓他們繼續履行神聖職責。”
“不是‘偶爾’,大執政官!”
萊蘭在此時提醒道:
“奧金頓聖地中的遊蕩靈體的數量比我們想象的要多的多,它們平時藏在聖地的陰影中,奧金尼祭司們還專門為它們建立了神龕,那個可惡的術士塔隆戈爾也是被這些靈體吸引才跑去聖地做壞事的。
我親眼見過他從神龕中捕捉靈魂的舉動,我之所以能從那裡逃生也多虧了那些靈體的幫忙。
唔,仔細想想,奧金頓聖地中的靈體存在的形式與這裡的先祖之靈們幾乎一模一樣!它們似乎都被賦予了某種特殊的能力,可以在現實相位與靈魂相位中自由穿行。”
“所以,你的意思是,納魯破碎後的殘軀確實會‘強化’它所在地的靈體嗎?某種可以阻擋死亡國度力量的奇特‘領域’?”
哈頓眯起了眼睛。
周圍的獸人長者們也眯起了眼睛,他們彼此交換著微妙的眼神,甚至連加爾魯什、蓋亞拉和約林·死眼都看到了彼此的驚愕和不可置信。
獸人女英雄德拉卡更是雙手握拳在喃喃自語,她抬起頭看向前方的破碎納魯克烏雷。
德拉卡心中浮動著如風暴一般的思緒。
眼下極端派獸人打著“救助先祖之靈”的口號準備發動對藍皮子的滅絕戰爭,但事實是他們口中被折磨的先祖之靈與藍皮子的聖物之間關係好著呢。
甚至雙方極有可能是“拜了把子”得以互相犧牲來拯救彼此的兄弟關係!這.這甚至都不是“倒反天罡”可以形容的黑色幽默了。
如果這就是真相的話,黑手大酋長那邊發動戰爭的理由可以說在頃刻間就要作廢。
獸人會頃刻間失去這場正在籌備的戰爭於道義上的所有立足點,更不能對這場戰爭冠以哪怕一絲的“正義”和“榮耀”之名,他們會成為被鄙夷的毀滅者和最可恥的惡魔幫兇。
這一點也被黑手之女敏銳的察覺到。
被女武士攙扶的格里賽達·黑手用一種複雜的目光看著眼前的破碎納魯和德萊尼聖人高舉起的聖光。
洞悉了兩族恩怨真相的她這一刻心情複雜,或許為了父親的征服偉業可以繼續下去,她應該在這裡冒險進攻準備解救納魯的警戒者聖人,以此來讓那破碎納魯徹底陷入黑暗之中。
她或許應該以自己的犧牲之血作為祭品,引動德拉諾世界的戰爭之輪滾滾向前,讓獸人和德萊尼人進入永遠無法和解的戰爭絕境中。
但就在她將虛弱的手指摸向腰間武器的時候,一隻有力的手卻扣住了她的手腕。
格里賽達悚然一驚,回頭一看,她最崇拜的獸人女英雄德拉卡正用幽幽的目光盯著她,在那冰冷的目光中她似乎猜到了黑手之女打算幹什麼。
“別這麼做!”
在前方由警戒者親手引燃的越來越明亮的光芒中,德拉卡輕聲說:
“你要證明自己不只有投身於戰爭這一條路,孩子,你的父親已決心投身於毀滅,盲目服從不可能帶給你想要的榮耀,在這條路上你也競爭不過你的兩個行動快過思考的哥哥。
我給你一個建議吧,野心勃勃的女戰士。
如果你的父親不顧一切的想要毀滅,你就更需堅定的站在和平這邊!在他於你面前失敗的那一刻,他的所有榮譽、聲望與地位都會被你一人繼承!只有這樣擊敗他,才能讓他正視你的存在。
也只有這樣,你才能向族人們證明你比你父親更強從而贏得他們的服從與尊重,否則,你這一輩子都只能生活在黑手大酋長的陰影裡。”
“是的,這也是我們的先祖立下‘瑪克戈拉’這個傳統的用意。”
目視前方的蓋亞安宗母此刻用微弱的聲音提醒道:“你贏得過很多次瑪克戈拉,格里賽達·黑手,我遠居於納格蘭都聽說過你的彪悍威名,但你似乎從未真正理解過這個儀式的用意和它真正的榮耀所在。
它從來都不是給我們好勇鬥狠用的。
聽德拉卡的建議,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