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鏡子

少年也怔住了，似乎沒想到白一莫會冒著被砸到的風險來接著他。他急忙爬起，匆匆來到白一莫身邊，雙手捧起白一莫的腦袋，慌忙道：

“哥哥，你沒事吧。”

清淡的木香調皮地鑽進白一莫鼻尖，竟一點不含剛才閣樓裡令人作嘔的氣味，熨帖地撫慰了白一莫的心靈。

白一莫倉促爬起，對上少年擔憂的臉。

“沒事，小明，我還好。”

白一莫揉了揉隱隱發痛的額角問道：“小明，你剛才為什麼........直接跳下來？”

少年歪了歪頭，眼睛瞟向手裡的麻繩：“我猜那五個人還會再來，既然被趕走了，那他們肯定就知道了這裡有線索。他們十有八九會趁老闆不在的時候進來，如果他們發現了閣樓，又看到窗戶旁的繩子，以張瀟瀟的能力，一定會猜出這裡已經被我們踩過點了。”

白一莫點頭表示佩服。

........

兩人很快回到了屋子，外面的天黑了下來，四周的霧氣瀰漫，掩藏著不知名的危險。經歷了一天的驚心動魄，他們午飯也來不及吃，現在回到了安全的住所，自然已是飢腸轆轆。

白一莫去了廚房，端了兩碗青菜雞蛋麵出來，但少年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像是吃到了藏著蟑螂的蛋糕，欲咽還吐。

可白一莫沒發覺，還興沖沖地給少年多煎了一個荷包蛋，並在上面蓋了些青菜做偽裝。

當熱帖的食物下肚，一天以來的驚險也隨著熱騰騰的麵湯蒸騰出的熱氣遠去。

“先前我們去女鬼那裡得到了不少線索，她說三天後我們都會死在這裡，這肯定就是任務時限。我們需要在三天內完成那個任務，除去今天，第一天不算，我們只剩兩天了。這兩天內，我們要找到女孩死亡的真正原因。”少年淡淡開口。

“對，但令我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那個懷錶........張瀟瀟口中的十人世界的道具，究竟是什麼？”

“我猜，每個世界都會有這樣一些道具，可能會幫我們度過危險或是尋找線索。從張瀟瀟的話裡，我們可以知道兩點。其一：人數越多的世界，道具可能越精良，但與之對應的，世界的難度也可能越大。其次，一個世界裡的道具可以帶到另一個世界裡。”少年修長的手握著筷子，一邊點著碗沿一邊分析。

白一莫不禁又一次被少年的頭腦折服。

即使是容貌會產生變化的迷霧世界，白一莫依舊直覺少年不會超過二十。他過於沉穩，這種沉穩是與生俱來的，不像他的嬉笑、戲謔、挑釁，那些都是少年臉上一張張的畫皮，撕下一張立馬可以換張新的。只有這種歷久彌新的沉穩，像是裝飾華麗做工精緻的盒子裡的墨塊，即使塵封已久，沉沉地拿出後，沾了水之後依舊可以發出氤氳滿室的墨香，經年不散。

“還有那個筆記本，可能是什麼重要道具。”白一莫拿出雜貨店閣樓裡的散發著不詳的筆記本。

兩人開啟它，這是一個老舊卻做工細緻，帶著早些年特有的品味的筆記本。外皮漆黑，像是皮革，裡面是泛黃卻紙質細膩印痕清晰的紙張。

不過內容令人匪夷所思又遍體發寒。

紙張上面潑滿了大片大片的紅色墨水，字跡繚亂，內容詭異，不時出現墨團和詭異的塗鴉。

“........我看到那個人，很奇怪，明明斯斯文文的，我卻直覺和我*****，***不對不對！是我多想了。”

“........最近越來越衝動了........”

“他好奇怪........”

“........不是我的錯覺，哈哈哈哈，果然，他和我*****，****同類！”

“我看到了，完完全全看到了****”

“紅裙子，哈哈哈！紅裙子****”

整個本子上都是些意味不明的話語，白一莫沉思。

“那個人？紅裙子？這兩者間有什麼聯絡。”白一莫輕聲說道。

“我猜，那個人估計就是重大突破口，可是這個人是誰還需要我們進一步發掘。還有紅裙子........”少年皺眉，似乎也想不出什麼。

白一莫看著少年沉思的眉眼又看了看鐘表上的時間，頓了頓說：“現在也想不出什麼，太晚了，先休息吧。”

“哥哥你先洗漱吧，我再想一會。”少年道。

白一莫應了一聲，道了一聲去洗漱了。

浴室的燈有點昏暗，但比起雜貨鋪或是其他地方可好多了。水龍頭開著，白一莫低下頭仔細地洗著臉，劣質的香精味混合著泡沫糊在白一莫的臉上，他認真搓洗著泡沫，卻突然感覺冰涼的水漫過了腳。白一莫疑惑，難道洗臉池裡的水漫出來了？

他衝淨了臉上的泡沫，朝腳邊望去，水已經漫過了整個腳面，洗個臉的功夫怎麼可能有這麼多水？

水流是從後方漫過來的，一陣一陣地衝刷著白一莫的腳，眼看著水就要淹沒腳踝，白一莫終究是向後看去。

這一眼，凍結了白一莫的半個身軀。

佈滿黃色汙垢的浴池裡，一個巨大的慘白的被啃咬的七零八落的屍體泡在裡面，數不盡的水從裡面流出，一陣一陣、陰涼陰涼。

白一莫終於遲鈍地反應過來，空氣裡充斥著的、淡淡的湖腥味。而在此時，燈“啪”地一下，暗了十個度。

屍體泡白泡發的面板突然聳動起來，好像有什麼在裡面掙扎，伴隨著肉塊撕碎和粘膜滑動的聲音。過了好一會，聳動停了下來，突然的，一隻蒼白的胳膊破體而出，接著，沾滿了碎肉和血絲的屍體慢慢地鑽了出來。

那是一個渾身赤裸的、面板蒼白的小女孩，沾滿了血肉的身體上滿是溝溝壑壑，如裂谷般綻開，露出森森白骨和淋漓血肉。披散著頭髮的臉看不清容貌，殷紅的嘴角卻突兀一張，徑直從下巴裂到耳後根，掛著血絲的舌頭破口而出，密密麻麻的尖銳細齒正對著他。

白一莫立馬轉頭開門，可浴室的門早已鎖死。白一莫急得滿頭大汗，頭往後一瞥，想向怪物看去。

可他的動作停住了，門旁邊的鏡子裡，倒映著的既不是白一莫，也不是怪物，而是一個細瘦的、穿著破舊衣服、面板慘白的十來歲女孩，站在浴池裡。

女孩直直對上白一莫的目光，漆黑的、看不出眼白的眼珠子盯著白一莫，突兀的、露出一個血氣森森的笑。她四肢倏地扭動，以違反人類生理的模樣歪曲。胸膛破開，肋骨大張，內臟早已腐爛，血腸流了一地。

而毫無支撐的內臟依舊掛在胸腔內，而腹腔中突然伸出一隻面板慘白，指尖烏青的爪子。跌跌撞撞地摸索到鏡子前，眼見就要破鏡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