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重逢
白一莫看著在燈光下眉眼柔和的少年：“其實，你上次也不是第一次進來吧。”
“嗯？哥哥怎麼猜到的？”少年真情實意地驚訝了一把。
“其實我出去之後才慢慢反應過來，不過我並沒有確切的證據。只是你的所有行為，都給我一種你很熟悉這裡的感覺，而且對於新手來說，你當時的反應似乎太過於反常了。而且在那樣一個恐怖的世界裡，你還能做到處變不驚、冷靜分析，和你的年紀實在不符。”
“是嗎？”少年沉默許久，彷彿仔細咀嚼白一莫的每一個字，過了許久，他意味不明地笑著說：
“那哥哥的直覺，真是準呢。”
“所以你呢，進過幾次世界？”
“數不清啦，呆的太久，記不得了。”
白一莫的心口突然泛上了一絲酸澀，他不想將類似於同情的情緒表現出來，這未免有些失禮，只能出於安慰說：
“小明你很厲害呢。”
“是嗎？我可不覺得。”少年突然懶洋洋地翻了個身，掩去了面貌，聲音低沉：“我不覺得這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這裡的一切剝奪去了我的許許多多的東西。我在這裡待得再久、再長，都不會再拿回它們。”
“有時候我其實會感到很不公平，覺得為什麼是我？可仔細想想又覺得憑什麼不能是你，而且從某些方面來說就應該是你。所以，我總是險入矛盾和不滿的死迴圈，日復一日。”
少年的聲音宛如深山佛寺裡的古鐘，敲出深沉寂寥的嘆往，一字一句，都足以成為陳列香案的、沉寂在香火中的佛經。
白一莫直覺他可能戳到了少年隱秘的過往，即使這番話過於奇怪，他也明智地不再提起，而是想著如何巧妙地轉移話題，但少年很快掀過了這一張，又轉過身，輕鬆得彷彿剛剛神色寂寥的不是自己。
“那哥哥覺得，這些世界的意義是什麼呢？”
白一莫想了許久，才慢慢開口：
“我見過論壇裡的其他玩家說，這些世界是神賜的懲罰，也有玩家說，這些世界是天賜的磨練。我不這麼想，我覺得，這些世界是茫茫人世間悄然誕生的考驗，不可考究、不可言說。”
“那麼哥哥是覺得，這些世界就應當存在嗎？”少年的聲音忽地沉下。
“不。”白一莫開口：“存在即有意義，無論是黑是白。我們即會從中失去些什麼，也會從中尋到些什麼。”
“就比如，在我的第一個世界裡，你出現了。”
少年忽地瞪大眼睛，詫異地瞧著白一莫，白一莫才突然發現少年烏黑的瞳仁裡，有一個完整的他。
“哈哈，哥哥說得真好，我突然就不那麼難過了。”少年再次笑嘻嘻地湊近白一莫：
“好啦，太晚了，我們睡吧。”
........
深夜，門外突然傳來“咚咚咚”的聲音，那聲音一直延續到他們隔壁，接著，是一聲巨大的門被破壞的“咔嚓”聲。
似乎有人驚醒，他們彷彿看到了什麼極為恐怖的事物，恐懼地尖叫起來。接著，尖叫聲戛然而止，肉體撕裂和咀嚼的聲音慢慢傳來。
很奇怪，這麼大的聲音，同一樓層的他們一定聽得見，但白一莫依舊昏昏沉沉地睡著，沒有半點醒來的跡象。而如果掀開他的被子，便會發現，白一莫的右手掌心處，有一個複雜的符陣，在隱隱發亮。
反觀少年，他眉眼開心地轉動，過了一會又忽地皺起來，彷彿仔細思考著什麼，很是苦惱糾結的樣子。他彷彿沒有聽見隔壁的響動，又像是渾不在意。過了許久後，他的嗓子裡傳來一聲壓抑的意味不明的聲音：
“是嗎？”
........
第二天一早，白一莫是被尖叫聲吵醒的。
隔壁的病房前圍滿了玩家，還有幾個趴在牆邊嘔吐。白一莫走進一看，房間內慘不忍睹。
昨天住在這裡的兩個玩家，無一生還。房門被極為暴力地破開，木塊屍體灑了滿地，而房間裡的玩家也如他們的門般，碎了滿地，零零碎碎的肉塊上面佈滿咬痕，血跡蜿蜒，一直流到門外玩家的腳下。
“怎麼回事？”少年從房間裡出來，看到隔壁這番景象驚訝道。
“這應該就是昨天晚上發生的，你們住在隔壁，沒有半點察覺嗎？”一個玩家問。
“沒有欸，我們昨天晚上睡得意外的沉，並沒有聽到什麼。”少年坦然回答。
那個玩家狐疑地看向他。
“我作證，我們昨天晚上確實什麼也沒有察覺，一覺醒來就天亮了。”白一莫開口。
那個玩家不再說什麼，他皺了皺眉道：“算了吧，這個世界本來難度就大，有這些意外也是正常，誰也不知道他們觸發了什麼死亡點。大家別看了，按照世界機制，過一會這些屍體自己就消失了。”說完，他就走了。
其他玩家們也都陸陸續續散了。
白一莫看著那堆屍體皺眉：自己昨晚，怎麼睡得這麼沉？
“走啦，哥哥。”少年出聲呼喚，白一莫也不再糾結。臨走時他抬頭向出事的病房門牌看去。
303，心臟外科。
玩家們都去了一樓食堂吃早飯，視窗邊沒有npc，食物有需要自己拿。
白一莫給少年拿了兩個包子一杯豆漿，自己也拿了一個燒餅加油條。兩人吃著，討論任務會在哪裡被觸發。
突然，一陣吵鬧聲傳來。幾個面色僵硬的護士抬著擔架匆忙地趕往某處，白一莫明白，這是任務要來了。他正想跟上前去，少年突然喊住了他：
“哥哥，建議你先把早飯吃完，消化一會，等一會再去吧。”少年說。
少年這話不無道理，起碼白一莫趕到現場時分外慶幸自己已經補充完了能量。
這是一間醫生辦公室，不過現在應該說是兇殺現場。原本整潔的辦公室被潑滿了血跡，對，是潑，是有人故意為之的潑。牆壁、天花板、書架........全都沾滿了血跡，濃烈腥臭。像是有人將別人身體裡的血活活放幹，再潑到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