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春風皆是笑話

第3章 山水一程

次日清晨,張麟軒睜開眼後,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寬大的軟床上,身前不遠處,有個紅衣女子端著一盆熱水,偏頭望著自己,俏皮地笑道:“公子醒了,擦擦臉吧。”

張麟軒伸了個懶腰坐起身來,簡單地擦了擦臉,然後開始“調戲”眼前這位自己院中的大丫鬟,一臉壞笑道:“我家小鳳凰,可是胖了不少?!記得公子我離鄉的時候,還是瘦瘦的呢。”言語之際,少年時將手舉在胸前,有意無意地比劃了幾下。

“確是胖了,不過都長在了該長的地方。”女子莞爾一笑,天然嫵媚,極為動人,好似香醇美酒,杯杯醉人心。

“你這丫頭,好不害臊。近些年出落的倒是愈發的漂亮了,不知那姓徐的可有給你在那胭脂榜上排排名次?”

“徐公子不曾將奴婢排在那榜單之上。不過去年除夕,坊間曾有傳言說,說徐公子打算寫一個胭脂副榜,好像是有奴婢的名字。”

張麟軒輕輕地颳了下女子的鼻樑,柔聲笑道:“我家小鳳凰這次一定是魁首!”

名為求凰的丫頭,聞言後,以貝齒輕咬朱唇,竟是羞紅了臉頰。微微上揚的嘴角,似說著內心的歡喜,和那一點點的得意。畢竟天下間有哪個女子不喜歡被自己心愛的男子所誇讚呢。那雙宛若桃夭般的眼眸不時地眨動著,如那技藝精湛的琴師,輕輕捻動琴絃,於少年心頭奏出最美的樂章。

同樣是長有一雙桃花眼眸的張麟軒,伸出手為面前的女子輕輕整理鬢角處的青絲,然後又貼近女子耳垂,柔聲道:“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一日不見尚且如此,一年當如何?

羞紅臉頰的紅衣女子,往身後縮了縮,卻被少年攬住纖細腰肢,輕輕放倒在床上,也顧不得手中已然脫落的銅盆,任清水灑在屋內。女子合上眼眸,身體緊張得有些發抖,張麟軒漸漸貼近臉頰,溫柔地吻在女子的朱唇上,不安分的右手悄悄解開女子腰間的白色絲帶。

“怦怦……”驟然安靜的房間裡,緊張的心跳聲顯得尤為突出。

少年那雙略顯笨拙的手,極為困難地解開女子衣衫上的紐扣,露出半個香肩,如明月般皎潔。

當少年即將見到某些壯闊美景時,門外卻忽然傳來了極不和諧的聲音。

“咚……咚”

驀然睜開眼眸的紅衣女子,瞧著少年這狠不得打死門外人的神色,不由得撲哧一笑,柔聲道:“公子還是先去開門吧!”

張麟軒極不情願地站起身,無奈地去給人開門,躺在床上的求凰重新穿好衣物,起身打掃方才灑在地上的水,瞧著少年那氣急敗壞的模樣,女子不禁翹起嘴角。

張麟軒開啟房門,門外站著少年的五哥。一身潔淨白衣的五公子張麟默,未等少年開口詢問,張麟默便板著臉極為嚴肅的說道,不過眼神卻在刻意地躲著不去看少年:“父王在前廳有事叫你過去……剛才……總之,打擾了,下次我會注意,還有,別忘了,你還沒有及冠。”

不等張麟軒答話,一身白衣的張麟默便神色尷尬地急忙走開了。

兄長的舉動倒是給張麟軒弄得手足無措,一襲紅衣的求凰好心提醒道:“五公子不僅是巡守司的主人,還是一位六層樓的修士。”

巡守司,由北境三州最好的暗探組成,專管情報調查一事,故而牆外聞聲如眼視的本事自然是家常便飯。張麟默能當上它的主人,自然不會是憑藉王府公子的身份,而是有真本領的。更何況五公子還是一位修士,五感本身就以超過常人。所以無論剛才屋內多麼安靜,那些細微的聲音總歸還會有的,自然而然地便就會落在張麟默耳中。

張麟軒心中瞭然,怪不得五哥方才會有這般舉動。望著求凰,少年故作女兒姿態,扭扭捏捏,雙手忽然捧住臉頰,柔柔弱弱地說道:“真真是羞死人了!”

紅衣女子朝著少年翻了個白眼:“噁心!趕緊去吧,王爺還在等你呢。”

張麟軒忽然又湊到求凰身邊,十分無賴地說道:“你親我一口,我就走!”少年拉住女子的手臂,央求道:“就一下,一下!”

女子有些無奈,只好輕輕吻在張麟軒的臉頰上,後者這才心滿意足地離開。

王府廚房,一位董姓老人開始準備午飯,忽然搖搖頭,雙臂環胸,站在門口,嘆了口氣道:“現在的年輕人啊,真是越來越……”老人忽然找不出言語來形容,好像怎麼說,都不太對。

一個身材矮小的老人從門外路過,手裡提著半壺酒,瞧著老哥哥的舉動,咧嘴笑道:“真是為老不尊,孩子們之間卿卿我我,你也偷看!怎麼了,莫不是人到老年還想幹柴碰一碰烈火?!”

“滾!”

“得嘞!”

王府正廳,有位來自儒家書院的年輕儒士端坐在椅子上,身側站著一個七八歲大的孩子。老王爺坐在主位上,略顯有些隨意,輕輕揮手,著人看茶。

來自南邊那座竹芒書院的儒家門生開門見山道:“想必老王爺已然知曉在下來意,不知老王爺意下如何?”

老王爺很隨意的笑了笑,道:“不過是一個自小養在王府,不諳世事的小丫頭罷了,儒家何至於如此?”

“還請王爺以天下為重。”

“佛門講究慈悲為懷,儒家也提倡仁恕之道,事情都已經過了數百年,為何還容不下一個孩子?”

“非是我儒家容不下她,奈何世人不容。我儒家弟子當為萬世思量,怎敢有半分疏忽。”年輕儒士起身,笑道:“王爺,在下來此之前曾有過一番調查,那女子在王府中不過是個一等丫環,更無所謂的命數因果牽連。王爺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書院問詢兩次,王爺皆以各種理由推脫。前兩次儒家由於某些原因,無法巡視北方,故此隨意將那女子帶離,恐不能服眾,所以也不好與王爺討要此人。只不過這一次不僅僅是儒家學宮瞧的清清楚楚,就連天幕之上的道門真君也是心有感應,那一箭牽扯不小,不單單是殺了兩個人那麼簡單。”

老王爺打了個哈欠,自言自語道:“人老了,總是愛犯困。”

儒士不以為意,接著說道:“在下有一事不解,王爺為何非要苦苦護著一個毫不相干的女子?單單一個承諾,不值得王爺如此吧?!”

老王爺眉頭微皺,神色頗為不悅:“仁義禮智信,誠信之重,還要我一個旁人多說?!”

“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儒生忽然起身作揖,“學生受教了。”

老王爺搖搖頭,長嘆了一口氣,道:“當年之事,何苦牽連至今?”

“願盛世長存,安定無憂,學生所為,實乃居安思危,未雨綢繆之舉,還望王爺見諒。”

一身雲紋長袍的少年公子忽然大搖大擺地走進正廳,與父親和年輕儒士一一見禮,老王爺點了點頭,年輕儒士作揖還禮。

張麟軒起身後對著年輕儒士笑道:“請問先生可有喜歡的女子?”

年輕儒士不知少年何意,只是笑著搖搖頭。

張麟軒有些無奈,思量片刻後笑道:“既然如此,那便

沒什麼道理可講了。”

儒生有些不解,問道:“公子這是何意?”

“書上不是有‘怒髮衝冠為紅顏’一語嗎,先生要帶走的人,是晚輩的媳婦,若是讓先生在我家把我媳婦帶走了,這傳出去,我鎮北王府豈不是很丟人,所以先生還是請回吧。”少年輕聲笑道。關於求凰的事,少年打小就知道,但沒辦法,既然喜歡她,這輩子就沒有讓她獨自面對的道理,如果有一天真的要被儒家強行帶走,那也只能是少年死了之後。

老王爺瞧著自己兒子混不吝的樣子,嘴角不禁流露出笑意。其實在很小的時候,老王爺對少年就流露出一種偏愛,因為自己這個最小的兒子,在諸多孩子中,跟年輕時的自己最為相似。

張麟軒嘴角微微上揚,眼神輕蔑,心道,把我未來媳婦帶走?怎麼可能呢。

張麟軒年少醉酒時,曾有一過番“豪言壯語”。鎮北王府的每一個人大概都是知道的。及冠時要娶的可不止李子姑娘,還有自己院中的大丫鬟求凰。不過這院中也只有這一個丫環,加不加大字其實無所謂。

由於張麟軒的話,王府的一些下人雖然不會刻意巴結那兩名女子,但多少還是會將其視為主子,而不是跟自己一樣的奴婢。

“公子這是要逐客?”年輕儒士臉上瞧不出半點憤怒,仍舊笑呵呵的樣子。

張麟軒很隨意的點了點頭,輕聲笑道:“即然是讀書人那總還是要些臉面的吧?”

“客隨主便,這是自然。”年輕儒士領著那七八歲的孩子一同走出,臨出門時,回身笑道:“公子可知,讀書人也不是全部都講理的。”

“單說中正平和四字,你便不如齊先生,更遑論學問二字?”張麟軒偏著頭笑道。

年輕儒士領著孩子走出門去,不再做口舌之爭。孩子望著自己先生的神色,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先生似乎很生氣,但好像又沒那麼生氣,孩子只能低下頭望著自己的腳尖,無所事事。

儒士揉了下孩子的腦袋,笑道:“當先生的爭不過,便由你去爭吧。”

孩子不解其意,一向乖巧懂事的孩子只是點點頭,默默的記住了自家先生的話。孩子心裡明白,這趟北上似乎並不愉快,因為南歸之時自家先生已然由一個意氣風發的年輕儒士變成了一個暮氣沉沉的耄耋老者。原本如夏花般璀璨的心湖景象,也變得秋風蕭瑟,異常落寞。

孩子大概知道一些原因,不過又說不太準,總之跟那位姓齊的先生有關。

來時不過半日路程,歸去時整整走了三日。當然王府內的張麟軒不會知道這一切。

儒士走後,張麟軒靠在椅子上,後背已然被些許汗水浸溼。鎮北王爺望著兒子身後溼透的衣衫,忽覺得有些好笑,堂堂鎮北王府的七公子,竟然在自家被嚇得滿身是汗。

“方才膽子挺大啊,都敢跟一個走到十層樓的儒家修士叫板了!?”老王爺飲盡最後一口茶,笑道。

張麟軒撓了撓頭,嘿嘿笑道:“多少還是有些心虛。”

“竹芒書院的新院長,蘇硯安,取自筆耕硯田,居安思危八個字,算是儒家如今數一數二的讀書人了。與琳琅書院的齊先生是故交,兩人曾有過一番令世人矚目的登高論道,最後以他跌境自囚而結束。他之所以離去,是因為你方才以言語間談及到了那位齊先生,一個頂端修士,道心動搖可不是一件小事,迫於無奈只好離去而已。否則當他說完那句話的時候,就該要耍一耍讀書人的書上神通了。”老王爺望向門外,神色從容。

“一院山主,更是修士頂峰,父王您跟我說實話,您當真一點都不害怕?他若是要動手,可不見得有人攔得住!”少年打趣道。

“鎮北王府是我的家,他修為再強大,終歸是個來主家求人的客人,豈有怕他的道理?更何況十層樓而已,真得不算什麼!”老王爺滿臉笑意地看向自家的傻兒子。

張麟軒有些無語,但對父親的話還是深信不疑。不過修士苦苦追求的第十境都不算什麼,那修行又有何用,這個世道講理講到最後,難免還是要用拳頭的。少年不再思考父親的言語,憂心忡忡地問道:“求凰的事您打算怎麼辦?”

老王爺起身,雙手攏袖,站在門邊,不知在想些什麼,背對著少年輕聲道:“等哪天爹死了,也就不護著她了,到時候可就該由你這個做丈夫的去護著那丫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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