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南下
張欣楠以指做筆,以劍氣做墨,在一張韓先生珍藏多年的青色紙張上,工工整整地臨摹了一份前人筆墨,一筆一畫之間,處處都流露著十分飽滿的精氣神意。
這幅字的內容簡單,每一個字的筆畫也不繁雜,但若是有人想要臨摹學習,確是難如登天。首先臨摹之人必須能夠將字先看下去,但又由於字間的神意極為厚重,一般人想要一次性將內容看完,不大可能辦到。某人口中的李子姑娘足足用了三日光陰,才能勉勉強強能夠將整副字從頭到尾盡數看完。不過她卻也發現一個問題,只要當自己準備將視線離開字帖之時,心中所記的文字便要逐漸開始減少,直到最後視線徹底離開,內容徹底忘記。這也就是說,小姑娘若想完完整整地將這份字帖抄寫下去,便需要目不轉睛地盯著字帖去看,然後才能下筆書寫。這不但需要李子姑娘的視線始終保持在字帖上,而且還要保證手下不能有任何失誤,否則一副歪七扭八,每個都字胡亂擺放的字帖算什麼字帖。
老王爺往竹樓二層瞥了一眼,不禁笑道:“這張欣楠確實有些難為人了,這幅字就算是你我,都不一定能夠記得下來,若是一直盯著看,然後再下筆寫字,寫出來的指不定是什麼東西呢。”
“雖然很難,但只要能夠將每一個字都記在心中,其實是一份不小的裨益。不過世間機緣就是這樣,擺在哪裡,修行之人能拿多少便拿多少,拿不走也怨不得旁人。”
就在老王爺與韓先生言語之際,一道身影悄悄從竹樓後門溜進,然後輕車熟路地上了二樓。
韓先生笑道:“搗亂的來了。”
老王爺一臉欣慰道:“我家軒兒日後定是個疼媳婦的好男人。”
韓先生打趣道:“其實我到還真不願意將溪亭嫁給這臭小子,日後連個像樣的名分都沒有。”
老王爺白眼道:“新鎮北王側妃還不行?”
韓先生接著玩笑道:“世子都還不是呢,就新鎮北王側妃了?”
“這不馬上的事了嗎。”
韓先生忽然收斂笑容,問道:“你要去京都?”
“這兩天的事。”
“不是還有些日子嗎?”
“早去早回。更何況若是我在這,恐怕這場大考不是那麼容易進行的。從昨夜之事來看,現如今咱們頭頂之上的那三個傢伙,我若在,看樣子是必然不會出手了,只會做一個幫著記錄所有內容的看客。要想讓他們進入局中,我必然要離開北境,恰好京都朝堂那邊給了機會,不去白不去,穩穩的世襲罔替,早早讓它入袋為安不是。”
韓先生問道:“張欣楠今早離開的原因,除了要去尋找那個紅繩的淵源之外,也有這個原因吧?”
老王爺嗤笑道:“這些生意啊,最喜歡做些山中老虎,猴子稱霸王的事。我若一直身在北境,難免最後要被人嚼舌根,因為就算軒兒最後真的沒能尋到那幾件東西,也還是會有人拱手相讓,明裡暗裡,手段迭出,爭取不那麼刻意地把東西送到軒兒手上,如此便有些無趣了。店大欺客這種事,鎮北王府可幹不出來。至於張欣楠,想必那些人已經見識過他的厲害了,若是他不走,一個劍修,哪裡會讓別人欺負他的徒弟。不過他自己會不會替這場大考思量,我覺得按著他的脾氣,不大可能。或許是那紅繩真的比較重要吧。”
韓先生思量片刻,嘆了口氣說道:“也好,你們都離開北境,而我也礙於儒家身份不能出手,也藉此讓軒兒再好好歷練歷練吧。”
老王爺將茶杯裡的茶喝完之後,忽然站起身走到竹樓門邊,然後回頭意味深長地看向韓先生。
韓先生不解道:“還有何事?”
老王爺抬起下巴,點了點竹樓二層,然後一臉難以置信地表情,“非禮勿聽這種事也要我說啊?”
韓先生無奈道:“哪有你這麼當爹的。”
“我兒子是你徒弟,李子算你半個閨女,也算我半個閨女,他倆在一起這多好的事,你不幫著撮合也就算了,孩子們卿卿我我,怎麼一點眼力見都沒有。”
韓先生白眼道:“你瞅瞅你那個混不吝的樣子,典型的小人得志。”
老王爺忽然笑道:“要不聊聊當初我跟馨寧的事?”
韓先生實在有些無奈,輕聲說了一個似乎有些“有失身份”的字:“滾。”
“你不走啊?”
韓先生無奈起身,“我走後門。”
兩位上了年紀老人陸續離去,將一座寂靜地竹樓留給兩個年輕人,亦如日後為他們留下一座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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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後,鎮北王南下,去往京都。
一路之上,這位即將花甲之年的老人,路上所帶隨從只有一個矇住雙眼的車伕,一位佝僂老者,以及一個修為極高的年輕修士。
年輕人的名字叫陳淮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