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議未來事
元君無奈地看了一眼身旁的修,好似在說,這種腦子不好的傢伙,你幹嘛把他帶過來?為了激化矛盾,從而彰顯你徒弟劍道之高遠?
修輕咳幾聲,剛想責令辟邪住口,眼前卻突然掠過一道璀璨劍光,縱劈而去,劍鋒所斬殺者,自然是那多嘴多舌的辟邪神君。
避無可避,只得硬著頭皮接下,但僅此一劍,便將其神魂斬去大半,再無法施展多餘的神通,只得以真身相見。
人間之劍重勢,月色之劍重速,故而若換作是張欣楠揮出這一劍,辟邪早就死了,哪裡還會留下半條命。之所以不是張欣楠出劍,是因為元君提前以心聲勸了一句,大概意思是當下這一刻,書卷高懸,不宜殺生。
張欣楠與景行雖然憤怒,但只是對條件的不認可,而非是對那捲書有任何的怨言。有些事情,自然能夠商量,但有些事,絕不可商量。萬族之中,當屬人族身軀最為羸弱,若無修行支撐,實在難以立足,故而這一點,斷不可退讓。以實力震懾,乃是不得已而為之,因為在必要的時刻,沒有什麼比它更有用。於世道間行走,自然應該和氣生財,但也絕不可做沒有火氣的泥菩薩,不推崇追求修為的強大,但修為的強大卻是最靠得住的底牌。腰間的劍,並非裝飾,平時或許可以不用,但關鍵時刻必須拿得出來,且劍鋒一定不能鏽跡斑斑,要始終都抖露寒光,保持鋒芒,如此進退由己,方能真正太平。
張欣楠身形一閃而逝,來到辟邪面前,雖然自己答應了不殺他,但沒說不給他一個教訓。抬手就一拳,重重地砸在辟邪的右眼上,後者頓時哀嚎不已,顯得極其痛苦,只因這一拳砸碎了由眼睛至心肺的全部脈絡。起於右眼,而止於心肺,其中過程中的脈絡就好似已然枯死的樹根,再無任何修復的可能。
“若非顧忌著當年一併登天的情義,你早該死於人妖大戰之中,肆意吞噬生魂,就是死上一百次也不為過。今日既然來了,便好好談,莫要動歪心思。我那師父,想必是過了一萬年,免不得有些老糊塗,再加上耳根子也軟了,所以聽不得人訴苦,一來二去,答應了什麼,千萬別當真。現在的十方閣,陳堯當家,而在眾師兄弟中,又是我當家,所以有啥要求,與我們來說,別麻煩他老人家。若接下來議事,再讓我聽見犬吠,今日可就是宜殺生了。”
張欣楠冷笑著說完,轉身走回去,與修插肩而過,後者沉聲道:“你莫非是要悖逆為師?”
張欣楠收斂冷漠神色,笑容溫和道:“師父,小七離開的那天,我不就跟您說了,好好休息,有事交給我們,您這又是何必呢,莫非是讓外人看笑話?雖說你我間吵架是常有的事情,不至於為此反目成仇,但旁人不知,若是人云亦云起來,還真是闢謠跑斷腿,能累死個人。”
修無奈地嘆了口氣,苦笑道:“為師的就是太過由著你的心性,以至於慣出了這般處處愛頂嘴的毛病。讓你修神通道法,你卻非要走什麼劍道,雖說堪為人間無敵,但與為師當初設想,還是有一段差距。後來傳你心法,你又偏要去修什麼三魂鍛心之術。諸如此類,不勝列舉,但這一次,你能不能聽為師一回?”
張欣楠眼神堅毅道:“行走江湖,腰間有無懸劍,是截然不同的風景。若放棄唯一的制衡手段,今後的人族又與待宰的羔羊有何異?”
師徒相持不下,道祖卻忽然發笑,朝著張欣楠打了個道門稽首,輕聲道:“師兄何必惱怒,允了也無不可,既然終局之前,要歷經無序的混沌,修行之法斷然難以儲存,或有或無,相差不大,倒不如先問一問何為妖族之緣法,再行商量定奪,你看如何?”
未等張欣楠作出反應,景行便看向元君,後者只得笑著回答道:“修行之法斷絕,此乃註定之事,任誰也無法更改的終局結果。所謂的緣法,便是原本的優勢,譬如妖族天生強大的體魄,或是器靈一族,御物的本事,皆是各自的緣法所在,至於人族,自然是緣分薄了些。”
張欣楠沉思片刻,皺眉道:“妖族錘鍊體魄,亦是修行之道,而人族還是空空如也,毫無制衡手段?”
“所以才要就安定一事,為人族提供保障,來確保一方樂土,免去無謂的爭端。”元君說道。
道祖想了想,問道:“敢問元君,不知所謂的終局,可還有天地自然之道?”
“一方天地,山河俱在,唯一的變化就是,舊人隨原初劫而去,新人誕生於原初劫之後。”
道祖笑道:“師兄,既然天地自然之道還在,三教百家的修煉體系便不會斷絕,你的劍道亦會有所傳承。因為這些道法本就存在於天地自然之中,我們並不是開創者,只是發現者而已,所以即便今日放棄,明日也一樣會後來者被重新拾起。”
張欣楠默不作聲,雖不似先前那般態度強勢,但心中依舊不得安寧,似乎總覺得這樣會讓人族失去先機,甚至是淪為其他族群的附庸。
元君並未在此糾結,輕聲笑道:“既然大家對此事存在著分歧,就暫且擱置,容後再議。接下來,有請諸位商討一下疆域劃分之事。對此,諸位僅有兩個選擇,一則是五方之州,二則是天下九州。”
景行開口問道:“有何不同?”
元君笑而不語,隨手一揮,將神殿恢復如初,既然已經火氣漸熄,就無需拿我的宮殿撒氣了。至於問題答案,自然是不能說的。
辟邪艱難地走到大殿中央,忍著疼痛,高聲道:“我贊同劃分九州,以此來保證各族分散而居,避免因為領地的問題而爆發衝突。”
白澤面帶微笑,點點頭,便是贊同,輕聲道:“我覺得這樣也好。”
“九州的天時地利,可有不同之處?”景行問道。
“不好說。”元君含糊其辭道。
眾人皆是一陣沉默。
“既然諸位沒有其他意見,那就暫定九州。待終局來臨之前,若有不同的想法,各方應允之後,還有一次可以更改的機會。”
此後又商討了許多事,大到天時地利,小到雞毛蒜皮,似乎一切都將被記入書中,從而化作框架,既是對後來者的一種保護,同時又是一種約束。
元君長舒一口氣,如釋重負一般,笑道:“諸位還需停留便可,待心者歸來,還有最後一件事要商討。”
眾人皆是一頭霧水,唯有道祖會心一笑,與張欣楠並肩走到殿外,就地坐在玉階上,前者不急不緩地說道:“閒來無事,便偶爾會想想歸去的那一天是何模樣,如今似乎快要如願了。”
張欣楠打趣道:“怕?”
道祖笑著搖搖頭,呢喃道:“山河遠闊,難免不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