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先驅者

第304章 二律背反-9

由於降谷總是自己一個人打棒球。

由於他完全不依靠隊友們的做法。

還有——這應該是推動了他們發起暴行的最大理由了——降谷的家境並不富裕,從第三者的角度看來,他的生活水平明顯比別人低得多,於是一部分的隊友就覺得他的服裝和親人看起來太寒酸了,是這樣一個原因。

事實上降谷的家境情況的確相當緊張,雖然作為棒球優待生而免除了學費,但他卻很難去過男子高中生的普通生活。

同時,聽說他的母親也沒有找到穩定的職業,每天都只是在收集空瓶空罐進行廢品回收,換來杯水車薪的一丁點兒錢。

廢品回收的活動範圍非常廣,必須走遍以車站為中心的兩個、或者三個住宅區,把全部的空瓶子和空罐都回收回來,才能獲得勉強夠過活的金錢,一整天不停地走來走去,把那些沾滿了喝剩的果汁殘渣的空罐收集起來,踩扁後塞進袋子裡,然後帶到工廠的換錢所去,雖然是誰都可以做的事,但卻是極其辛苦勞累的工作,做了這麼多事情,每天拿到的錢也只是一兩張紙幣。

——那種看上去就跟撿垃圾差不多的勞動,降谷的母親卻毫無怨言地一直做了下來。

在很年輕的時候就結了婚,離婚之後的她沒有學歷,容姿上也因為勞累的工作弄得完全變了樣,對於想就職也無法獲得合適職業的她來說,這種作業是不管怎麼辛苦也必須要做的事情。

但是,周圍卻對這些內情沒有興趣。

對近鄰的居民和學生們來說,那種收集空罐的樣子看起來只是一種滑稽的光景吧,棒球部的二年級生,降谷的下一任王牌戶松,對於他來說,有這樣一個母親的高年級生卻站在比自己更高的位置,面對這種現實,他到底會有什麼想法呢?

“明明是窮人,為什麼會跟我處在同樣的位置呢?”

明明已經到了高中二年級,但是戶松似乎卻還是個小孩子,他們對比自己弱小的人完全不留情面,對於並非發自憎恨,而是出於體面和正義使用暴力的他們來說,看到地位低於自己的高年級生成為了隊伍裡的王牌,自然是難以忍受的事情了。

就這樣,在地區預選賽的縣大會中,降谷遭到了包括三年級、二年級、一年級的十名部員的暴打,在比賽中缺席。然後戶松便提早一年獲得了王牌的寶座,雖然最後遭到了在比賽中慘敗的報應,可是要問這樣的結果是否會令降谷得到救贖的話,答案已經明顯得很了。

在校方把事件徹底抹消的四個月後。

在寒氣逼人的十二月某一天,降谷闖進了圍毆自己的主謀戶松的教室,想要對他施加暴力,可是察覺到這件事的教師們卻壓住了他,對降谷進行了嚴厲的指導,對校方來說失去了投手生命的他並沒有任何辯護的價值,所以就透過要求其自動退學的形式處罰了他。

以後就沒人再看到過降谷了,雖然一部分學生之間流傳過在流浪者中發現了他影蹤的傳聞,但並沒有人去確認。

“——”

故事的內容相當清晰易懂。

從畢業生口中聽來的當時的傳聞和具體的故事,現役棒球部員對當年的回憶,學校方的不自然處理方式,十二月發生的降谷的校園暴力,有這麼多根據的話,要想象出當時發生了什麼事也並不困難。

“原來如此,這些參加了對降谷的制裁的人們,就是這些被他殺死的人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安比也跟著張均坐在了沙發上,她所收集的資料中包含了這些死去的少年的名字。

“除了其中的一個——也就是第五個犧牲者,是完全中了流彈而死掉的犧牲者……”

對於籠統地把他看作壞人也讓人有所躊躇,受到別人迫害的人,怎麼可能會對人產生博愛的感情呢?對於降谷來說,無論是破壞了自己人生的人,還是完全沒有關係的人,看起來不都像是沒有什麼差異的“某種物體”嗎?

“謝謝,這些情報很有參考價值,對不起,你明明每天都忙著遊手好閒沒事可做,真是麻煩你了。”

“沒、沒有那回事啦,請你儘量儘量多點向我表達感激吧,要問為什麼的話,因為我——是值得信賴的女人嘛!”

安比“呵”地笑了笑,像個美女秘書一樣扭了扭腰,雖然看起來也有點像樣,不過很可惜,還欠缺了胸部的尺寸和眼睛。

“不過你察覺到了嗎?張尼桑,這個人有點不像是‘鬼’呢。”

剛才湊到我肩膀旁邊看著資料的安比,說出了奇怪的話語。

“你說不像‘鬼’,到底哪裡不像啊?他被打壞的手肘可是完好無缺地還在投著球呢,而且是可以在空中做出那種奇怪變化的球啊,時數一百五十公里的變化球,這不是再明顯不過的怪物了嗎?”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並不是說他發生了什麼變化,而是說為什麼會變的意思,也就是怎麼會變成這樣啦,他的動機也顯得過於明顯,更重要的是這個人並不是軟弱到會變成‘鬼’的人啊,從他壞掉之前開始就已經憑著自己的意志去找加害者們報復了嘛。”

“——唔。”

說起來,那方面還真是有點不對勁。

因為只有內心出現了空缺的人才會被“靈”找上附身為“鬼”。被某一類東西挫敗了心靈的人類,為了想辦法改變狀況而拼命折騰腦袋獲得重生,那就是“鬼”了。

但是降谷卻不一樣,即使只是從這些故事中來考慮,他也並不是那麼容易就被挫敗心靈的人,即使遭受了被弄壞了手肘的打擊,在那之後他也憑著自己的意志去找戶松報復,雖然是失敗了,這個男人的精神是很強的,他的腦部結構並不會脆弱到因為弄傷了手肘就發生崩潰。

“……是嗎,動機是復仇這種想法,也許有點不對頭吧,到底是因為比賽而殺人,還是為了殺人而進行比賽呢?如果是復仇的話當然是後者,但那樣的話就完全沒有固執於比賽的理由,他根本沒必要花那麼大功夫,只要把全部人都殺掉就行了,裡面應該還有我們還不知道的動機……”

“喂……究竟怎麼樣了……我都把事情告訴你們了,能救我的對吧?那個傢伙你們能夠殺死的對吧?”

“——誰知道?人只要活著,就總有一天會死掉。比起那個,昨天晚上,他似乎已經開始對素不相識的傢伙進行襲擊了。”

聽到張均的話後,戶松的臉露出了卑猥的笑容,在明白了那張臉的意義後,張均也並沒有追究。

“算了,這裡也不能維持多久,安提說了要保護你也只能到這個星期為止,還有四天你就要離開這裡了,在那之後不管你是被警察抓走,還是橫屍街頭,都隨你的便好了。”

張均調低了照明亮度,然後無情地離開了房間。

“……可惡……簡直是開玩笑,為什麼只有我……不,沒事的,還有辦法補救。我還可以得救——對了——只要把全部人,把全部人殺掉的話——”

昏暗陰沉的房間裡,冷得渾身僵硬的一個比“鬼”還可惡的真正的惡鬼,正病態地重複著那句已經說過無數遍的臺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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