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趙建國
他掐著我的肩膀說:“根生啊,好好照顧你媽和你弟弟,爹會時常寫信回來的!我走了”
他最後看我的眼神很深沉,我不知道那代表著什麼。我只是隱約感覺到,這件事情遠沒有表面的那麼簡單,而且我爹,他可能不會再回來了。
事實正如我擔心的那樣,我爹再也沒有回來過!
就在我爹離開後的一個禮拜,果然有一個人來到了我們村,他從鄉親們那打聽到了我家的住處。
推門進來便說:“我是趙建國,張傻根同志出遠門之前託我時常來看看你們。”
這人長得很是喜慶,眉開眼笑的,他穿著時髦的皮夾克,皮鞋上落了一層土,應該是上山時候弄髒的,左右手各拎著一個桑皮紙裹起來的小包。
還沒等我跟我媽反應過來呢,張根活同學就先跳起來迎了上去,一口一個趙叔叔辛苦了,來就來吧,還帶什麼東西一類的屁話。順手結果了兩個小包裹,就把人往屋裡讓。
張根活今天怎麼這麼積極啊,很明顯,趙建國剛一進屋,他野獸一般敏銳的感知就告訴他,那兩包是好吃的。
我們家就兩間屋子,一間大屋子有炕,一家人都擠在上面睡覺。平時在院子裡做好了飯,吃飯的時候就在炕上吃。另一間屋子小點,小屋的屋裡有幾把椅子,平時要來人串門,喝口水聊個天什麼的,自然是在這個小屋子。
此時根活把人安排到了小屋子的椅子上,“嘿嘿嘿”地就拎著好吃的進睡覺的屋去了。
看的我這個急啊,這可是縣城裡的好吃的,我也想吃啊。可是我是家裡排行最大的,家裡來客人,我爹不在,我能不陪著嗎?
此時的我用心不在焉、神遊天外來形容是再適合不過了,我心裡只惦記那兩包吃的,姓趙的說了什麼,我基本上都是用“奧”、“呵呵”、“是嗎”、“這樣啊”、“嗯是”這些話來回答,我心說我哪有心思和你說話啊,你有什麼要說的說完了就走吧,我著急。
“張傻根同志這兩天有沒有給家裡來信啊?”
我用餘光瞥見張根活在屋裡吃東西的樣子,心說你個犢子你也不想想你受苦受難的老哥,你吃的怎麼這麼心安理得呢?
“同志?什麼同志?”
“啊,不是,重點不是同志,我說,你的父親有沒有往家裡寄信?”
這個趙建國,他怎麼這麼有耐心呢?
想到這我嘆了口氣說:“唉!沒有”
趙建國有點不好意思,他說道:“你不要著急,他說過回往回寫信,就一定會寫的。”
我著急?我著急也不是為了我爹的信,我因為什麼著急你心裡還沒點數嗎?
你好像是沒點數。
我沒有接話。
我媽呢,她最不擅長的就是和人聊天,一般這個時候她就會三個字“呵呵呵”、或者四個字“呵呵呵呵”。
話題就這麼撂在這了。
趙建國看了看我媽,又看了看我,呵呵呵乾笑了兩聲。
我呢,看著屋裡的張根活,牙根直癢癢。
我媽看趙建國呵呵呵乾笑,她也駕輕就熟的呵呵呵地回應著。
終於在過了十幾分鍾後,這種尷尬又詭異的氣氛被打破了。
“那個……時候不早了,我局裡還有事,我就先走了,過兩天我再過來”。
客人要走,我媽慌了,我卻樂了。
我樂自然不用說,我巴不得他趕緊走。
我媽慌的是人家大老遠跑這麼一趟,自己怎麼就在這乾坐著呢,人家要走才想起來,趕緊就說:“哎呀,你看我這腦子,我去弄點飯,吃點飯再走吧……”,說著就真往屋外跑。
這下我慌了,我心說媽你要真給他留下來吃了飯,屋裡的好吃的可就全被張根活給吃完了。
好在趙建國叔叔是善解人意的,他也沒叫我媽,直接就和我說:“我先走了,你讓大姐別忙了,等過兩天我在過來。”
“好的好的,叔叔再見!”
這還是我第一次這麼認真和他說話。
他先是楞了一下,然後眼神似乎有些熱切的問我:“你爹真的沒寫信回來嗎?”
我肯定的點著頭。
“哦……按理說該到了啊……”他有些狐疑地轉過了身,快步走了。
我媽看人走了,趕緊跑過來,對我呵斥道:“你這熊孩子,你怎麼沒把人給留住,哎我跟你說話呢,你去幹嘛去!”
我去幹嘛?
我快步衝進了屋子一把搶過張根活手裡的東西,定睛一看,是一大塊花生酥糖。再看炕上的兩包吃的,一包是這種酥糖,另一包是一包江米條。此時兩包吃的都已經要見底了。
我氣得一把將兩包吃的都摟在懷裡,熱淚盈眶。
“對不起啊酥糖,對不起啊江米條,是大哥我沒有保護好你們,讓你們慘遭了……慘遭了這個王八蛋的毒手。”
張根活有點不好意思的嘿嘿嘿衝我傻笑,一邊還恬不知恥的用手夠我懷裡的花生酥。
我打掉了他的臭爪子,細嚼慢嚥地吃了起來。
張根活看沒能討到花生酥,也沒有很失望,畢竟他都快吃飽了。他砸吧嘴裡的甜味,無趣地問我:“大哥,那趙叔叔跟你們聊什麼了,說了這麼久?”
聊什麼?我哪記得住?
我支支吾吾地和他說:“就老問我咱爹給沒給咱寫信……”
我突然停住了,他怎麼知道我爹說過要給我們寫信?我爹和他說的?
就算是,那我爹給我們寫信,他為什麼這麼關心這個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