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貝託那巨大的、覆蓋著燦金龍鱗的頭顱緩緩抬起,豎瞳直視著紅鐵龍。
他沉聲開口:“說吧,我需要為此付出怎樣的代價?”
性子執拗,自我意識強烈到近乎偏激,但令人意外的是,他所有的心思和情緒都直接寫在那張龍臉上,沒有絲毫的偽裝和城府。
與這樣的龍打交道,某種程度上,反而更簡單直接。
紅鐵龍的眼睛中閃過一絲瞭然,低沉的聲音迴盪在空曠土地:“既然你執意要求一個明確的代價那麼,就依照交界地的律法與規則來辦。”
他停頓了一下,說道:“根據規則,你所犯下的劫掠行徑,其唯一恰當的結局,便是以死亡來洗刷罪孽。”
說到這裡,他話鋒一轉。
“但是,我欣賞你的理念,因此,我以交界地之王的身份,給予你部分赦免。”
他伸出覆蓋著堅硬鱗片的龍爪,豎起一根尖銳的指爪:“你只需要,十倍償還你從熔鐵部落劫掠走的財富總量,此事便可一筆勾銷。”
十倍?!這個數字如同重錘般砸在阿爾貝託的心頭。
他的龍臉上浮現出難以掩飾的為難之色。
由於他那極端而宏偉的征服之誓與王冠之誓,本身偏激極端的性格,他平時處於長輩們嚴厲的看管之中。
此次能脫離長輩的視線,踏上自己的征途,完全是趁著長輩們被龍域徵召而離開的空檔。
在此之前…這位志向遠大的青年金龍,實際上被長輩們嚴格限制了獲取財富的途徑。
他身上每一片龍鱗都閃耀著高貴的金光,看似富可敵國,實則囊中羞澀,窮得叮噹亂響。
他手頭最大的一筆財富,恰恰就是不久前為了引出此地領主,從熔鐵部落各個據點勒索而來的那批財寶,連支付這十倍賠償的零頭都遠遠不夠。
“嗯?”
紅鐵龍敏銳地捕捉到了金龍臉上那抹窘迫,他微微側首,龍瞳中流露出恰到好處的驚訝:“你似乎有些為難?”
他有些玩味的說道:“難道,堂堂一條青年期的金龍,竟拿不出這點微不足道的錢財?我對你的懲罰,已經足夠寬容,在場的任何一位同族——”
他的目光掃過薩曼莎、特蕾希、索羅格:“——都能輕易拿出這筆賠償。”
妖精龍眨巴著明亮的眼睛,想要抗議。
【我也拿不出來那麼多!黑心的伽羅斯應該給我補上】
結果她的小動作還沒開始,就被身旁的赤銀龍用尾巴尖靈巧地一捲,瞬間捂住了嘴,將她的抗議扼殺在搖籃裡。
阿爾貝託臉上的表情劇烈地變幻著。
驕傲、窘迫、不甘、屈辱……種種情緒如同風暴般在那張龍臉上交織,十分明顯。
最終,他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用一種斷斷續續、極其僵硬且充滿了羞恥感的語調,艱難地擠出了幾個字:“能……能不能……採用……分……分期賠償?”
他幾乎不敢直視伽羅斯的眼睛,聲音越來越低,甚至變得有些結巴。
“我……我一次拿不出這麼多……但我以龍格擔保……會在……十年內……還清所有本金!”
“分期賠償?”
伽羅斯的龍首微微晃動。
“按照交界地的規矩和龍族的慣例,這通常是不被允許的。”
“況且,財富如同河流,唯有流淌起來,才能匯聚成更廣闊的海洋,十年分期的時間跨度,這期間每年至少需要額外支付……百分之十的利息,才能彌補時間帶來的損耗。”
說到這裡,紅鐵龍對著阿爾貝託友好地點了點頭,聲音變得溫和。
“不過,就像我之前所說的,這終究只是一件小事,我並不在乎你能否還上,就當是一份禮物吧。”
他深深地看著阿爾貝託,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近乎“我懂你”的寬厚意味。
彷彿在無聲地說:
知道你還不起,也知道你可能想一走了之,但是沒關係,不必難堪,大家都是惡龍,我理解你的處境與想法。
“還有其他……其他的賠償方式嗎?!”
阿爾貝託幾乎是咬著牙問出了這句話,自尊心被反覆碾壓的痛楚讓他金色的鱗片都彷彿黯淡了幾分。
伽羅斯的目光掃過白龍特蕾希。
他沉吟片刻,才緩緩說道:“嗯,以往也有戰敗者,為了償還債務,選擇為我處理一些事務。”
“總而言之,就是以僱傭契約或委託任務的形式,用勞力或功績來抵償債務。”
他巧妙地避開了“效忠”、“臣服”、“為奴”這些敏感而屈辱的字眼。
只用了“僱傭”和“委託”這樣相對平等的詞彙。
但是,就在這番話傳入阿爾貝託耳中的瞬間,青年金龍幾乎是本能地猛烈搖頭。
不行!他的臉上滿是抗拒。
這絕非因為唾棄紅鐵龍那混有惡龍的血脈——事實上,阿爾貝託內心深處,對這位能正面擊敗自己、沒有趁機羞辱反而認同自己理念的強大對手,懷有相當的尊重。
真正的問題在於他的征服之誓與王冠聖誓,在於他的終極理想。
他想建立起覆蓋整個大陸的黃金律法,塑造一個在他意志統治下,律法森嚴、秩序井然、永恆和平的黃金國度。
在某種程度上。
阿爾貝託與鐵龍的願景,有些微妙的相似之處——都渴望建立由強大龍類主導的秩序。
其中不同在於——鐵龍渴望的是龍類作為主宰奴役萬物的世界;而阿爾貝託渴望的,是符合他心中正義與完美定義的秩序之地。
接受紅鐵龍的僱傭,意味著他將被束縛於此,耗費寶貴的時間和精力去完成他人的意志,無暇去踐行自己的道路,追逐自己的夢想。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