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顧誠說

最近，朱棣的心情頗有一些起伏不定。

說到底，還是被顧誠的言語影響到了，認知帶來的衝擊力還是很大的。

一方面，他震驚於顧誠描述的六百年後的法治、教育、工商、基建等輝煌成就。

人能坐著飛機在天上飛，一天日行幾萬裡。

人也能坐在很長很長的火車上面，一天日行幾千裡。

這些聽起來匪夷所思，甚至是想都不敢想，可從顧誠的口中講述出來，描述的樣子，卻又是那麼的真實。

另一方面，卻又被現實的情況所打擊，朱棣知道自己想要推行六百年後的法治、教育、工商、基建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朱棣很清楚這條路肯定是沒有錯的，這並非完全是因為六百年後已經得到了驗證，而是因為作為一位有心爭天下，也有心想要建立一個盛世的雄主，對於這些資訊的基本判斷。

是好是壞，聽完也就能夠想明白，有一個基本的判斷。

但是，朱棣想不明白的是該如何推行，這條路的阻力不是一般的大！

“大師，你怎麼看？”

朱棣沒有詢問顧誠，在他看來，顧誠是六百年後的人，他對大明瞭解也不過是基於史書。

而他也說了，清修明史，這後來的清朝如何修撰明史，必定會夾槍帶棒。

所以，朱棣則是私下裡找來了道衍和尚。

他想要聽一聽道衍和尚對於顧誠所言，又有什麼看法？

畢竟，道衍和尚不僅僅是他身邊最重要的謀士，也是和他一樣，乃是土生土長的中原人。

道衍和尚也知道朱棣詢問的是什麼，在這件事情上，不僅僅是朱棣有了一絲迷茫，就連他這位大師也有一些迷茫。

“王爺，老衲以為當因地制宜，能用的當用，不能用則為開闊眼界，不必執著，以免亂了本心。”

道衍正用枯瘦的手指捻著念珠，繼續道：“王爺覺得，顧誠說的‘憲、法’，比太祖爺的《大明律》如何？”

朱棣大步走到窗前，推開雕花木窗，他只覺得提到這些，就悶得慌。

夜風裹挾著護城河的寒氣湧進來，吹得他鬢角的銀絲亂舞，這才好受了一些。

遠處巡城士兵的甲葉碰撞聲隱隱傳來，像極了二十年前漠北戰場上的鐵甲轟鳴，顧誠描述的是一個六百年後的世界，而如今是大明洪武三十二年，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呢。

朱棣回了一句，“自當是治國之寶典也！”卻又說出心中的另外一個疑惑。

朱棣忽然轉身，燭火在他瞳孔裡跳動，作為一位想要爭權奪位的親王，他的內心深處有一個聲音。

道衍淡然地回道：“王爺，須知道，很多我們無法理解之事，在六百年後，或許習以為常。”

道衍和尚的話很直白，當帝制被推翻的那一刻，就已經是天翻地覆！

他說完，見到朱棣的神情不太好，便慢悠悠地拾起地上許多張被朱棣揉皺的一張宣紙，藉著燭光仔細端詳，他的指甲修剪得極短，指尖卻帶著常年握筆的薄繭，微微停頓。

“老衲在應天府見過洪武爺欽點的神童，十歲能背《論語》者大有人在，可顧誠說，六百年後尋常農戶家的孩子都能讀書識字？”

他忽然抬眼，昏黃的燭光落在他深陷的眼窩裡，露出幾分好奇之色，“王爺可有想過，那時候的書，當真能便宜到‘人人買得起’？”

朱棣嘆了一口氣，僅此一點，他便再怎麼勵精圖治，也很難迎頭趕上了啊。

“連世界第一總長的公路都能修出來，區區書本，自當不在話下。”他將茶杯重重頓在案上，茶水順著壺嘴淌下來，在案几上積成小小的水窪，繼續道：“顧誠說，後世工商稅竟能超過農稅？”

“那些販鹽開鋪的奸商，也配與耕讀傳家計程車族平起平坐？”

“王爺，六百年後，此事又何足為奇？”道衍輕聲一語，差一點兒就讓朱棣破防。

確實是容易讓一個有著雄心壯志，且想要和大侄子爭權奪位的燕王朱棣破防。

甚至是還會從內心深處生出一絲害怕之情緒。

朱棣猛地抓住道衍的手腕，力道之大幾乎要捏碎那把枯瘦的骨頭，沉聲道：“顧誠說，商人與朝廷共擔風險……這法子，未必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