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朱允炆：滿朝文武，朕該信誰？

平安再一次灰頭土臉地回到了德州城。

德州府的城門在暮色中緩緩開啟，平安帶著殘兵踉踉蹌蹌地進入城中，城牆上的將士們看著他們悽慘的樣子，心中也是不太好受。

站在城牆上的盛庸，更是臉色都鐵青了。

原本，他們是派出去斥候，打聽到了燕軍的動向，觀察到燕軍似乎是連續幾次勝仗，所以驕傲自大起來，行軍都沒了什麼章法。

先鋒大軍就這麼浩浩蕩蕩、明目張膽地衝向了德州這邊。

這明顯就是一支驕兵！

而自古以來，驕兵必敗，對方如此自大妄為，實在是太適合打伏擊了。

這一次的戰略也是盛庸定下來的，在戰略上也沒有問題，只能說，戰術上出現了非常大的問題。

平安身上的明光鎧早已佈滿裂痕，沾染的血汙凝結成暗褐色，左臂的傷口還在滲血，每走一步都牽扯著劇痛。

胯下的戰馬疲憊地噴著響鼻，蹄子踏在青石板路上，發出沉悶的聲響，似乎也有一些疲憊，也有一些不耐煩。

士兵們個個面帶菜色，甲冑歪斜，有人攙扶著受傷的同伴，有人低頭拖著兵器，整個隊伍死氣沉沉，與出發時的意氣風發判若兩隊。

平安的目光掃過這些殘兵，喉結滾動了幾下，終究什麼也沒說，只是攥緊了韁繩，指節泛白……那上面還沾著乾涸的血，分不清是敵人的，還是自己人的。

剛到府衙門前，一個尖細的聲音就刺了過來：“喲，這不是平安將軍嗎？大勝歸來，怎麼瞧著這般狼狽啊？”

平安抬頭，見太監監軍站在臺階上，穿著簇新的蟒紋宦官袍，雙手背在身後，下巴微揚，眼神裡滿是譏諷。

他是建文帝派來監軍的，向來對武將頤指氣使，此刻見平安戰敗，更是毫不掩飾地露出了幸災樂禍的神情。

平安翻身下馬，踉蹌了一下，身旁的親兵連忙扶住他。

他拱手沉聲道：“公公，末將……戰敗了。”

“戰敗了？”太監監軍冷笑一聲，邁著小碎步走下臺階，圍著平安轉了一圈，像打量貨物似的，“咱家早說了，朱棣那廝狡猾得很，你偏要逞能，上回吃了虧還不夠，這回落得個損兵折將，平安將軍，你倒是說說，該怎麼向皇上交代？”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手指幾乎戳到平安的臉上：“三萬精兵出去，回來不足一萬！你身披鎧甲，手握兵權，就是這麼給皇上效力的？咱家看你根本就是無能！”

平安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傷口的疼痛遠不及心口的屈辱。

他咬緊牙關，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末將失職，請公公上奏，治末將的罪。”

“治罪？”太監監軍哼了一聲，“現在說這話有什麼用？軍中士氣低落，德州府人心惶惶，你倒是給咱家想個法子！”

這時，盛庸緩緩從府衙裡出來。

他看到眼前的景象，眉頭瞬間擰成了疙瘩，身上的鎧甲還沒來得及卸下，顯然也是剛處理完軍務。

他快步走到兩人中間，對著太監監軍拱手道：“公公息怒，平安將軍剛經歷惡戰，身心俱疲，有什麼話，不如先進府再說？”

太監監軍斜睨了盛庸一眼：“盛將軍倒是會做好人，他平安接連戰敗，損兵折將，你這個主帥難辭其咎！咱家可告訴你，要是再拿不出章程，咱們誰也別想好過！”

盛庸嘆了口氣，他看向平安，見平安低著頭，肩膀微微顫抖，眼中滿是愧疚。

他心裡清楚，平安已是盡力，兩次戰敗皆因朱棣太過狡詐，但眼下這位朱允炆派來的監軍步步緊逼，軍中上下議論紛紛，他縱想保平安，也感到力不從心。

“公公，”盛庸的聲音帶著幾分疲憊，“平安將軍是國之干將，此次雖敗，但其勇可嘉，眼下正是用人之際，若嚴懲於他，恐怕寒了將士之心，不如先讓他休整，戴罪立功？”

太監監軍“嗤”了一聲，冷冷地道：“戴罪立功？他還有這本事嗎？盛將軍，你可別被他蒙了！咱家瞧著，他兩次敗給朱棣，說不定……”他故意頓了頓，眼神陰惻惻的，“是故意的呢？”

平安猛地抬頭，眼中迸出怒火：“公公休要胡言！末將對陛下忠心耿耿，天地可鑑！”

他胸口劇烈起伏，傷口又開始滲血，疼得他倒吸一口涼氣。

盛庸連忙按住平安的肩膀，對太監監軍沉聲道：“公公慎言！平安將軍的忠心毋庸置疑。”

可他心裡也掠過一絲不安，畢竟兩次戰敗太過蹊蹺，由不得人不多想。

他搓了搓手，滿臉為難，保平安，恐遭非議；不保，又於心不忍，更怕失了一員大將。

“公公，燕逆狡猾，此番原本以為對方乃是一支驕兵，竟然就這麼明目張膽地前來德州，必定是自大之行為。”

“誰曾想到，還是我們太輕敵了。”

“原以為我們可以伏擊對方，打出此番討燕的氣勢，打贏一場仗，也好向皇上有一個交代。”

“可是，燕逆必然是察覺到了我們立功心切的心思，故意裝作是一支驕兵，然後佯裝潰敗，引得平安將軍等人去追擊。”

“此敗，也並非是平安將軍失職，便是我也有輕敵之罪！”

這時候郭英直接站出來了。

他已經六十多歲，在這戰場之上，根本就是被逼無奈啊！

六十多歲，正是頤養天年的時候。

卻被一紙調令，直接拉到了前線戰場之上。

“公公，此番伏擊失利，並非是平安將軍之過錯，罪在我身上，那燕逆佯裝潰敗之時，平安將軍本意是窮寇莫追，以免中了對方的埋伏。”

“然而，陳暉陳將軍已經第一個帶人追了上去，徐將軍隨後掠陣，以免陳將軍中了陰謀。”

“末將見此，也覺得此番乃是乘勝追擊的好時候，便極力勸說平安將軍追上去，這才真的中了陷阱，被燕逆打了個措手不及！”

“末將願意受罰！”

太監監軍看了看郭英、徐輝祖，雖不再言語，卻滿眼怨懟，顯然沒打算就此罷休。

而當訊息傳到濟南時，鐵鉉正在城樓上巡查防務。

他接過信使遞來的信紙，手指捏得信紙發皺，臉上的表情一點點冷了下來。

“又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