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總以為我能獨自一人將所有事情都做好,但這麼多次的意外,這麼多次的事端之後,驀然回首,我卻是忽然發覺,原來我從不像我想象中那樣在獨身承擔一切,將所有事都能一人做的盡善盡美。
實際上,我自始至終,一直都在大家的擁簇下邁步向前。”
他伸手虛握窗外天上的月亮。
“我渴望已久,認為那些我需要完成了目標,才能獲取的東西,早已經被我不知不覺地攥在了手心裡。
那麼這一次,現在,當下。我要繼續‘傲慢’下去麼?
我要繼續大包大攬麼?我要繼續認為我只要知曉了你的計劃,將你的計劃變作我的計劃,便能達成最完美的結局嗎?”
艾倫收回了手,笑著搖頭,有些自嘲,但更多的還是輕鬆的語態。
“不瞞你說,我依舊覺得我可以。
但我更想說的是:愛夏,你不是孤身一人。
我知曉你從未來而來,我也明確地正站在你的身旁。
這條‘旅程’太過遙遠,也太過辛苦。
謝謝你,愛夏。”
他微微一頓,露出了當時在雪谷中被大家擁入懷中的笑意。
有些苦惱,但更多的是“我為我感到幸運。”
——
咯吱。
房門關上,艾倫隱入黑暗之中,靠在自己客房的門板之上。
剛才那番話說完,愛夏只是忽得扭頭看著窗外的月亮。
昏暗的光線下,她看著一層玻璃之隔的晦暗雨幕,瞳孔瑩亮,熠熠生光。
一句話都沒說。
他無聲嘆息,看著天花板,微微搖頭。
他剛才說的那些話也全然發自肺腑,句句屬實。
全是感情,沒有技巧,十分掏心窩子。
即便如此這以退為進的一次撬話還是沒有完全成功。
可惜。
預知夢中後者全身皸裂的一幕想起來還是讓艾倫只感心驚肉跳,生怕是愛夏為了救自己做了些具有自我犧牲成分的計劃,而對自己隱瞞是為了擁有‘即便犧牲自己能達成目的也沒關係’的操作空間。
——你們沒有一個人察覺我來過,那麼我消失了,自然也沒有一個人能為我感到惋惜。
艾倫大致可以判斷愛夏在未來到底經歷了多少磨難,又努力了多長時間才達成當下的結果。
如果她返回現在的執念只有拯救悲慘過去一點,那麼她全心全意為了達成這個目的,做出具有危險性的操作並不奇怪。
畢竟,她本就執拗,且本就是不屬於當下輪迴之人。
所以,為了避免預知夢預兆的可怕結果。
艾倫要明確地為愛夏提供一個類似於當時雪谷墜落後塞妮絲她們為自己提供的情緒支點,然後告訴她以下資訊:
一:我很清楚你從未來而來,我雖然不清楚你的穿越手段到底是什麼,但我察覺到了你所有努力的痕跡。
二:我相信你的計劃,也一直堅定地站在你身邊。
三:我希望的未來,是我們所有人都要存活的未來。
這些話全都發自內心,擁有著強大的情緒感染力,也恰是如此,它才能藏著那一層不易察覺的誘導:
即:你如果你的計劃存在自我犧牲,或者無法達成所有人倖存的he,那麼對於我本人來說,便是不完美的。之於我本人來說,是帶有遺憾的,是無法接受的無效計劃。
在這之後,倘若愛夏自認為自己的計劃無法滿足艾倫的要求,那麼她的想法就會被艾倫順利撬出來。
而且極大可能是主動合盤托出,好讓艾倫為自己查漏補缺。
但是她沒有。
甚至於,她反而坦然接受了艾倫的道謝。
這樣反推,愛夏的計劃是可以滿足艾倫關於he的要求的。
這也讓艾倫鬆了口氣。
因為透過剛才的對話,艾倫還得出了一個資訊。
——就是如今艾倫自己的定下屠殺使徒,提前放出訊息,擁有跟奧爾斯蒂德交流的空間的計劃行不通。
這麼做,他還是會被奧爾斯蒂德刀。
那麼艾倫捫心自問,他還有更好的辦法麼?
沒有,這幾乎已經是當下局面最好的應對了,他控制不了奧爾斯蒂德這個神經病。
艾倫不清楚自己到底最終是怎麼被奧爾斯蒂德刀,但是愛夏見過被刀的場面。
那麼她在未來,在擁有足夠的時間去調查的情況下,對於資訊的掌握度必然比當下的自己要全面的多。
自己只是因為水神流的緣故,腦子反應速度夠快,所以可以以已有的資訊推測出事情的大致全貌。
但是愛夏在未來已經掌握了艾倫身死的前因後果,且有足夠長的時間去準備。
那麼她的計劃無論如何都比自己身在局中來謀劃,要來的更加全面。
艾倫選擇相信愛夏的判斷。
這一次,他要打好的,不是carry局。
而是輔助局。
至於如何輔助。
艾倫一步步在黑暗中掠行,來到了床邊。
床上,伊佐露緹發出均勻的呼吸聲,睡得香甜。
艾倫瞅著伊佐露緹最近又有些肉的臉頰,笑了笑。
他躺在了床上。
剛才從西隆米里斯神殿之中哪來的帝級魔法陣在龍聖鬥氣結晶上迸發出璀璨的光彩,湮滅,化作煙塵,融入艾倫的四肢百骸。
倦意襲上心頭。
艾倫閉上了眼。
意識墜入夢境。
下一瞬,他睜開了眼。
可是,映入眼簾的一幕,卻讓艾倫的瞳孔驟然緊縮,露出了穿越以來最為驚愕的表情。
不是意料之中的身著魔導鎧的愛夏身姿。
而是,一棟建築。
一棟不屬於六面世界的建築。
艾倫看著相比劍與魔法的世界,更為現代化的建築,他的表情帶著十足的恍惚與不可置信,怔然低頭。
眼簾之中,鐵柵欄大門口的山石如此顯眼,與記憶深處的畫面重合。
如此熟悉。
上頭刻印著五個中文——艾山福利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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