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不奇怪了。
去過東京銀座的,都沾上了這臭不要臉的毛病。
“夫人,這錢不燙手。我知道你們和大村社長想要什麼。”他笑了笑,並未有絲毫的氣餒。
“我手裡有座金礦,如果我沒猜錯,那個金礦的儲量應該不小,所以才引來了你們。
“面對你們的屠刀,我就是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但我畢竟是親王的人,我的臉面不要緊,你們總得給親王幾分薄面吧。”
他看著佳慧子,一字一頓地說道:“我可以接受你們的條件,只有兩個要求。
“一,給我留口飯吃。我可以接受你們的入股,哪怕你們拿走百分之九十的利潤,至少得給我留口湯喝。
“至於怎麼開採,能出多少,都是你們的事。
“我那點微薄的利潤是留給親王的,如果連這點都不給,大家撕破面皮不好看。再者,我也會失去在親王那的價值。”
他苦笑了一下。
“一個沒有價值的人,跟死了有什麼區別。希望夫人能理解。”
“二,放了郝貴方和徐雲纓。”他繼續說道。
“郝貴方是我的朋友,徐雲纓是我的紅顏。
“人活一世,不能無情無義。這十萬塊,就當是我贖他們的錢了。”
佳慧子眼中的冰冷漸漸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絲好奇。
她重新審視著眼前的男人。
“看不出來,你還是個重情重義之人啊。”佳慧子笑了起來,語氣中的疏離感淡了許多。
“也是,一個沒有情感的人,又怎麼能寫出那麼完美的鋼琴曲。”
她微微點頭自說道。
洪智有連忙從西裝兜裡,掏出一個迭得方方正正的千紙鶴雙手奉上。
“所以我願以鶴為證,與夫人結個善緣。”
佳慧子接過千紙鶴,觸手溫熱。
她好奇地拆開,裡面並非信件,而是一張寫滿了蠅頭小楷的方子。
“什麼意思?”她問道。
洪智有湊近了一些,壓低聲音道:“這是生孩子的土方子。我從津海一位神醫那求來的。
“一般來說,用這個方子調理個半年,就能要上孩子。”
佳慧子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一抹難言的苦澀從眼底深處劃過,快得讓人無法捕捉。
她今年已經三十四歲了。
年輕時候在東京玩得太花,偷偷打過幾次胎。
等到嫁給馬文棟,想安安心心做個賢內助,為丈夫開枝散葉時,才地發現自己的肚子再也沒有了動靜。
馬文棟嘴上不說,但她知道,他心裡一直不高興。
這件事快成了她的心病。
“倒是別有新意。”佳慧子很快掩飾住自己的失態,掩嘴輕笑,“靈嗎?”
“靈!”洪智有斬釘截鐵地說道,“據我所知,有好幾個五十多歲的姨太太,甚至都絕了經的,用了這個方子都懷上了。而且,大部分生的還都是男孩!”
他很清楚,當一個女人對某件事產生極度渴望時,她們的智商通常會直線下降。
宣傳得越神,越誇張,她們往往就越感興趣。
果然,佳慧子眼中的光彩越來越亮,呼吸都變得有些急促。
她小心翼翼地將那張方子重新摺好,放進和服的袖袋裡,動作珍而重之。
“既然洪先生如此有誠意,我一個修佛之人也不能不近人情。”
佳慧子臉上的笑容變得真誠了許多。
“這個善緣,我結了。”
她伸手,將那個裝滿錢的皮箱拉到自己身邊。
“你放心,我會勸說我丈夫,儘快與你達成妥協、合作,畢竟和氣生財才是正道。”
“好,多謝夫人。”洪智有點頭哈腰,臉上堆滿了感激的笑容。
……
離開戒備森嚴的官邸,洪智有坐進汽車裡,臉上的謙卑和恐懼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發動汽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那個方子是他隨便在路邊找了個土郎中,花了一塊錢開的。
就一句話,吃不死人。
他說的是半年。
半年之後,諾門坎戰役都該打完了。
沒等她懷上孩子,馬文棟這幫人就得死的死,撤的撤。
別人他管不著,但馬文棟別想活著走出哈爾濱。
不管這對夫妻是要錢,還是要命,只要能用這張廢紙吊住他們半年,哪怕任由他們用慢刀子割肉,洪智有也無所謂。
反正到時候,他都會連本帶利加倍地撈回來。
至於那十萬塊康德幣,眼下的確值錢。
可這錢放著不花,過幾年就是一堆廢紙。相比於真正保值的金礦、皮貨,根本算不了什麼。
相反,他反而覺得,這對眼下的自己是一個絕佳的契機。
他可以開始著手,暗中投資未來的關東軍總司令梅津美治郎,以及下任滿鐵株式會社的社長,小日山直登。
尤其是後者,當初就是在滿鐵因為被馬文棟誣陷,才被逐出了理事會。
落魄時雪中送炭,可比日後人家殺回來,再去燒香拜佛有用的多。
洪智有甚至巴不得馬文棟和滿鐵的技術人員,能立刻去把關威龍霸佔的那座礦山,進行一次大規模的專業勘探。
等他們辛辛苦苦勘探好了,自己幾個月後就能直接摘現成的果子。
這不香嗎?
洪智有開著車,心情大好,突然想起了一句很有智慧的話。
所有發生的事,都是好事!
……
晚上,馬文棟回到了家。
吃過晚飯,佳慧子將皮箱放在了馬文棟的跟前。
馬文棟開啟一看,很是吃驚:“哪來這麼多錢?”
佳慧子跪坐在他身旁,一邊為他斟茶,一邊將下午洪智有的訴求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
馬文棟聽完,不禁皺起了眉頭。
這個洪智有,白天在自己辦公室裡還硬氣的很,轉頭就跑到家裡來走夫人的後門。
微微一想,他就明白過來,洪智有是不想當著周乙和老邱的面,失了面子。
倒也是個聰明人。
馬文棟問道:“他真的說自己是砧板上的魚肉,還開口為那個徐雲纓和郝貴方求情了?”
“沒錯。”佳慧子點頭道,“這人看上去很重情義,他說,十萬塊買他朋友和紅顏的命,不虧。”
馬文棟冷笑:
“他要真是為了情義,而非野心勃勃的梟雄,我倒是可以饒他一命。
“怕就怕,他是真的錢多,想學那戰國四公子當一個有情有義的孟嘗君啊。”
佳慧子柔聲勸道:“不管怎樣,咱們拿了這麼多錢,總得有所表示。
“至於金礦的事,你可以慢慢地一點一點拿過來。
“他不是也說了嘛,不看僧面看佛面,親王的面子總歸是要給的。”
馬文棟點了點頭,端起茶杯:“夫人說得對。”
他沉吟片刻,做了決定。
“那就先放了郝貴方,反正這小子也沒什麼價值,十萬塊放個廢物,不吃虧。”
說著,他站起身走到電話旁,撥通了警務總廳的號碼,下令立刻放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