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頭看丫頭低頭啜泣,伸手:“來時聽街上叫賣,就買了。”
杜若吸了吸鼻子,香噴噴的桃花酥,是她最喜歡吃的糖果子,她抹去淚,從他大手中接過,一雙水亮的眸子笑得彎彎的。
“騙人,你從鳳隱寺來,這桃花酥是城北高家的,一南一北,你是特地去買的。”
燕千絕笑而不語。
杜若咬了口桃花酥,還是小時熟悉的味道,往事歷歷在目,才止的淚又撲朔落下。
“有得吃還哭。”燕千絕皺眉,大手輕撫她的小臉:“多大都是小哭包。”
杜若依進燕千絕懷裡邊啜泣,邊吃著桃花酥。
她心中不解,她愛吃高家的桃花酥,只有最親近的祖父,王媽媽還有玉奴阿姊知道。
燕千絕不但知道,還知道她哭鼻子時只有糖果子才能哄好,如此瞭解她,絕非只是見過她,可她怎麼就一點印象都沒有呢?
站在一旁的凜冬,看著自家主子身上沾的糖果渣子,翻著白目,杜姑娘果然是神醫,連主上的潔癖都醫好了。
吃了糖果子杜若心情大好,笑呵呵牽著燕千絕的大手走進正房。
一個時辰後,施過針的燕千絕沉沉睡去,杜若為他掖好被子,出了屋順簷廊走去三進院。
後罩房中,榻上躺著一臉病容的老婦人,她坐下來伸手撫上老婦人的手腕,姣好的面容越漸沉鬱。
“姑娘,可是楊掌櫃的東家?”
粗獷的聲音傳來,她轉眸,一位身披獸皮粗衣的黑麵壯漢站在門口。
周大力,前世在林中救下她的獵戶,他被當成姦夫打死。
無人照料的周母,定在飢寒交迫下離世了。
她欠了周家兩條人命。
這一世,她定保周家母子一生富貴,平安順遂。
“周大哥!”
她笑盈盈道:“前日我叫王媽媽去尋周大哥,這裡可還住得慣嗎?”
“原來是恩人,請受我一拜。”
“周大哥不可。”
杜若連忙扶住他:“周大哥才是我的恩人。”
周大力錯愕,憨憨的撓著頭:“我,不認識姑娘,怎會與姑娘有恩?”
杜若看他滿頭大汗,倒了杯茶給他:“幾日前,我上山採藥迷了路,遭遇一隻黑豹追擊,慌不擇路掉下小山坡,昏迷前看到周大哥獵殺了黑豹,救我一命。”
“這……”
周大力皺著眉頭苦想,“前幾日我是獵到一隻豹子,可未看到姑娘……”
“都說我掉下山坡了。”
杜若看著一臉困惑的周大力暗笑。
前世被他所救,他曾向她炫耀獵到了豹子,打算送她回家後去集市上賣個好價錢,能給他老孃買根人參。
可進了李府就沒能再出去,她抱著那張染血的獸皮,愧疚周家因她而死的兩條性命,哭得撕心裂肺。
如今她找到他,就借豹子扯了個謊,來圓她幫他的理由。
周大力道:“我心中正納悶,王媽媽找到我,說她家姑娘能救我老孃,還把我們安置在這麼好的地方,供吃供住,原來有這麼個緣故,可我沒看見姑娘,這也算不得……”
“若沒有周大哥,我定喪命野獸之口了。”
杜若鄭重拂了女兒禮:“我叫杜若,想與周大哥結為異性兄妹,從此與阿兄一起奉養乾孃。”
“這可使不得,我一介草莽,怎麼配……”
杜若將一個錦袋塞進他粗糲的大手裡:“這些銀兩,你把家裡負的債都還了。”
周大力推拒:“可不敢,萬萬不敢收。”
“我還有事求阿兄呢,你不收這錢,我都不好意思開口了。”
周大力吱唔著,“姑娘是楊掌櫃的東家,那就是能救我老孃的神醫,姑娘叫我做什麼都成,這錢,姑娘收回,我不能收。”
“你若不收,我就不治乾孃了。”
“呃,那,我先收著。”周大力把錦袋放在桌上,“姑娘說有事讓我做,我定赴湯蹈火……”。
杜若被他呆憨的樣子逗笑,拉下他高舉的手,“赴湯蹈火人就沒了,阿兄還怎麼幫我,不許再叫我姑娘,要叫阿若。”
她從荷包中掏出地契:“這是桃花源地契,以後阿兄來幫我管這莊子吧。”
周大力看著手上的地契,炯亮的虎目瞪得圓圓的。
“這莊子四十畝,要是賣了,胡吃海喝幾輩子都花不完,姑娘就不怕我私吞了它。”
杜若拍著他的肩膀:“你是我阿兄,將來我掙到的錢都有阿兄的一份,這些算什麼。”
周大力吞嚥著口水,這潑天的富貴有點讓他喘不上氣,“這,這,我哪裡管得好,不行,不行的。”
“莊子上有管事的,阿兄只幫我看好他們別有歪心思就成,還有,阿兄幫著找些信得過的人,要身體強壯,最好有些身手的,做護院,每人每月二兩銀子。”
周大力驚訝張大嘴巴,平常百姓一年也就掙個三五兩銀左右,每月二兩這可真是滔天的富貴了。
“姑娘……”周大力剛開口,見杜若陰下小臉,他笑著改口:“阿若妹子能出這些工錢,我那些獵戶兄弟可有救了,我一會兒就回家一趟,把人都給帶過來給阿若妹子看看。”
“不用看,我信得過阿兄。”
周大力覷著桌上的地契,有些雲裡霧裡,這天大的好事,就這麼砸到他的頭上了,不會是在做夢吧。
他狠掐了下自己的手臂,嘶了聲,真疼,他咧著嘴呵呵傻笑。
“哦,對了。我孃的病怎麼樣?昨兒趙大夫瞧過,雖沒說,可臉色不好,我這心一直七上八下的。”
“乾孃的病日積月累,心血大虧,但,還沒到無藥可醫的地步,有我在,阿兄儘可放心,不出半年,我定讓乾孃健康如初。”
周大力隨著她的話,如經歷了大悲大喜,他噙著淚笑道:“謝謝,謝謝,阿若妹子,我,我一定幫你好好管莊子。”
杜若釋然而笑。
阿兄,這才剛剛開始,將來阿妹定助你成為萬人仰望的存在。
回到杏春堂上,楊掌櫃和趙大夫都圍攏過來,神情有些沮喪。
杜若深施一禮,“這些年,醫館辛苦兩位伯伯操持,請受阿若一拜。”
聞言,二人嘆息一聲,面有悲色:“姑娘,終是要關掉杏春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