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宋淮外出求學,張小山便又陪著宋震,託著這一層關係,還在宅院內謀了一個小管事的差事。宋震成人後又去找楊氏說情,成了國公府的門子。
門子,以現代人的眼光來看,便是看大門的,可在這個年代,勳貴官宦人家的門子,卻是很有權力,很有錢途的一份工作。
想要拜訪我家老爺,沒點好處怎麼行?所謂宰相門前七品官,便是如此。
去年還和國公府內的一個大丫鬟成了婚,日子倒是過得愜意。
回想著,人已到了張小山面前,手中的禮單遞了過去:“煩請告訴我父親一聲,我回來了。”
那張小山是有些瞧不上宋言的,斜著瞥了一眼,便啐了一口:“一個贅婿,回門還想走正門?走那邊……”
說著,便努了努嘴,示意走側門。
洛天衣,顧半夏,還有洛家其他跟來的護院,面色變的有些難看。
這張小山之前便是經常欺凌自己的,瞧不上自己也正常,但宋言卻不覺得張小山有膽子落了洛家顏面,尤其是在洛玉衡已經成了縣主的情況下,讓自己走側門,多半是楊氏的手筆。
不由覺得那女人也不過如此,想刁難人,這沒問題,但聰明人的做法是讓外人在明面上挑不出絲毫毛病,楊氏這般做派,卻是落了下乘,徒留話柄。
宋言嗤的一笑,也不生氣,只是默默的看了一眼張小山,短暫的停頓之後,緩緩開口:“說起來你之前在國公府做小管事的時候,負責的便是我和母親那一片,對吧?”
張小山眉頭一皺,不清楚宋言想要說什麼。
“你倒是貪心,每月十兩銀子的例錢,全給你剋扣,一個銅板也沒給我母親留下。”宋言語氣平淡,彷彿只是在普通的敘述一件和自己完全無關的事情,不帶什麼感情。
倒是那張小山聽到這話,臉色難看了起來。
有些事情,能做,不能說。
說出來,那就是壞了規矩。
“尤記得……”宋言嘆了口氣:“在我出生的第二年,天降大雪,壓垮了寧平縣不知多少房屋,亦不知有多少人被積雪掩埋,再也沒能醒來。”
“分下來的炭火,棉被,棉服,全都給你弄走了。”
張小山的手指下意識蜷縮了一下,尤記得?騙鬼呢,那一年你才兩歲,還不記事,多半是梅雪跟他說的。
似是想起了當時的畫面,宋言的身子微微蜷縮了一下:“真的很冷啊。”
“風呼呼呼的吹,夾著冰碴子一樣,我都以為自己要凍死了,幸而母親一直將我抱在懷裡,總算是保住我一條小命。而你的房間,卻是日夜炭火不熄,那一套棉被,兩套棉服,還被你以一兩五錢的銀子賣了,然後買了幾罈好酒。”
宋言笑呵呵的:“你倒是個會享受的。”
咕咚。
莫名的,張小山吞了一口口水。
宋言那古井不波的態度,不知怎地,直讓他頭皮發麻,他到現在都不知這宋言究竟想做什麼。
又吐了口氣,似是短暫的回憶了一下,宋言這才再次開口:“雖說有母親護著,可天實在是太冷了,我還是染上了風寒,高燒不退。”
“我還記得,母親的臉上總是愁容滿面,他央求你叫府醫過來,你不理會。”
“無奈,母親只能將家傳的一枚雪玉玉佩給了你。”
據母親所言,那兩枚玉佩是外公外婆當年交換的信物,一枚玉佩雕琢梅花,一枚玉佩烙印雪花,卻是一對,在母親長大之後,便都交由母親。
張小山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宋言卻不在乎張小山的臉色,彷彿喃喃自語:“你收下了玉佩,卻依舊不願意辦事,甚至要挾母親委身於你,你只是一個下人,卻妄圖染指姨娘,當真膽大包天。幸而我的病忽然好了,母親淚流滿面,連說神仙保佑。”
其實,哪兒有什麼神仙啊。
左不過是宋言自己吞下了一片撲熱息痛。
那時候的宋言,小小的,身子還不大受控制,不能正常言語,便是有藥,也擰不開布洛芬混懸液的蓋子,能把那一片撲熱息痛摳出來,已是費盡力氣。
還記得,藥片卡在喉嚨裡,差點兒窒息。
話到此處,宋言語鋒一轉:“對了,你的媳婦好像懷孕挺久了吧,七個月?八個月?”
張小山終究忍不住了,他蠕動著喉嚨開口:“你,你究竟想說什麼?”
宋言呵呵笑了一下,隨意道:“我是想說,你啊可能見不著你的孩子長什麼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