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鶯飛草長,平陽城內,春意越發的濃了。
冬日裡的寒意到了此時已經全然散去,路邊多出綠瑩瑩的小草,中間夾雜著一朵朵或是白色,或是紅色的小花。
偶有鳥兒於蒼穹中飛過,留下嘰嘰喳喳的聲音。
陽光照耀在身上,暖暖的。
事情大體是安排妥當了,至於將來究竟會怎樣,那就聽天命盡人事。
於刺史府中,宋言又下達了一條命令,要求管家大量收購雞蛋也行,有多少要多少,管家雖心有疑惑,但這是刺史大人的命令,縱然是心有疑惑也會完全照做。
隨後又去尋了賈毅飛,將整個平陽城內所有的工匠全部聚集在一起,平陽城是不缺少工匠的。之前在東陵的時候,宋言便到處撒錢,三十兩銀子的搬家費,招募大量工匠入東陵生活,並且待遇還是東陵那邊的兩倍。
士農工商。
工匠的地位僅在商人之上,卻又不似商人那般有錢。
是以在寧國,工匠的生活是極為艱難的。
三十兩銀子,對所有工匠來說都算是一筆鉅款,當然,並不是所有工匠都願意舉家遷徙,也有不少工匠昧下那三十兩銀子之後便尋了個地方藏起來,這樣的情況宋言心知肚明,他也不甚在意,只要有十之一二能到平陽落戶,他便已經心滿意足。
實際上,到平陽安家落戶的工匠數量,比宋言想象中的還要多,許是當初他在皇宮城牆上捏碎一個個貪官腦袋的畫面太過驚悚,讓這些工匠心中害怕,亦或是其他原因,總之到達平陽的工匠約有一半。這些工匠平日裡的工作便是幫忙製造弓弩,箭矢,投石車之類的東西,以及將寧平那邊運來的鋼鐵鍛造成武器,盔甲,雖是忙碌了一些,冷了一些,但工錢更高,日子過的都還不錯。
當所有的工匠全部聚集起來之後便是烏壓壓的一大片,算上平陽本土的工匠,目前匠人的數量少說也有一兩千,宋言於其中挑選了大約八百。這些工匠身家清白,多是平陽本地人士。也多有親戚,朋友死於女真蠻子之手,同異族有深仇大恨。
八百工匠,薪水翻三倍,宋言的要求只有一個,哪怕是加班加點,總之要儘可能多的將他要的東西生產出來。
又被宋言分成了五個部分,一部分負責燒炭,並將之碾碎;
一部分提煉硝石;
一部分提煉硫磺;
一部分生產引線;
還有一部分負責生產鐵製的外殼。
除此之外又挑選了兩百名工匠,至於這些工匠所生產的東西便有些雜亂,諸如蒐集河水中的淤泥,蒐集樹皮並將之烘乾切碎,尋找石灰石等等。
雖是有些浪費人力,但黑火藥的配方是目前宋言身上最大的秘密。
宋言很清楚這個秘密遲早會被發現,他所做的不過是儘量拖延配方被發現的時間,多出來的二百工匠,便是宋言故意丟擲來的誘餌。如此便是有探子察覺到什麼,最終也只能得到一份亂七八糟的配方,能不能爆炸,那就聽天由命。
這一次能不能翻盤,就看這些工匠究竟能提供多少火藥。
只要當量足夠大,便是匈奴鐵騎也照樣給你炸的青一塊紫一塊。
八百工匠被賈毅飛分開安置,互相之間都不知對方究竟在做什麼,更不知自己做出來的東西究竟有什麼用。安置點四周,便是大量黑甲士晝夜巡邏。哪怕這些工匠的家屬親眷,也被賈毅飛聚集在一起安置。
至於生產出來的材料,則是被送到北城一處人口較少的地方,附近的房子全都被賈毅飛出面以官府的名義買下,人口也被遷到了別處,隨後由宋言親手按照比例進行搭配。
搭配好之後,則是會重新轉交給審查最嚴苛的一批工匠,由工匠將其攪拌均勻,並且混入蛋清,搓成細小顆粒。
因為保密的緣故,原本不算太難的事情就變的極為繁瑣。不管是生產還是運輸的環節,除卻大量兵卒看守還有錦衣衛混入其中,更有夜不收於附近盯梢,安保可以說達到了前所未有的極限。
單單只是任務分派,就已經消耗了大量時間。
回過神來,已是黃昏。
伸了伸懶腰,舒緩了一下因為一整天忙碌有些僵硬的肢體,宋言便邁步朝著張家的方向去了。
匈奴來襲的訊息目前還處於保密狀態,並未傳開,雖然一些人已經開始在暗處行動,但對平陽城絕大多數人來說,並未受到多少影響。
一路上,能看到不少春遊歸家的人們,雖是疲憊,可臉上卻洋溢著幸福的笑。青樓也重新開張,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客人,靠在窗子旁,輕輕揮動著手中的絲巾,招攬著長街上來來往往的客人,不經意間便能聽到諸如:大爺,來玩兒啊,之類的聲音。
“庸俗。”
宋言於心中鄙夷著。
比起群玉苑,終究是差了不少檔次。
亦有遷客騷人,文人墨客聚集於茶樓,書社,園林,或是高談闊論暢談天下大勢,或是飲酒賦詩,翠綠殘紅間,襯著詩情畫意。每每有漂亮的小娘子經過,吟詩頌詞的聲調似是都高了幾分,許是在不經意間,就會邂逅出一段佳話。
擺攤的小販收拾著東西也準備歸家,肩膀上挑著擔子,竹筐裡剩下一點品相不好的山貨,看喜滋滋的表情便知道今日收穫不錯。
平陽城內,認識宋言的人不少,不時便會有人停下來和宋言打個招呼,更有甚者還將一些諸如兔子,山雞之類的東西往宋言手裡塞。肉食,於這個時代的老百姓眼裡,絕對是最珍貴最好的食材,送肉那絕對是把你當做了親人來對待。
對宋言,這些老百姓尊敬而不恐懼。
他們都知道這位侯爺,雖兇狠殘忍,但那都是對外人,對自家人那可是好得很哩。
而整個平陽城的老百姓,那都是自家人。
看著那一張張憨厚又質樸的笑臉,聽著那多少帶著一些奇怪腔調的方言,宋言便覺得心裡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好像是溫暖,卻又不似那樣簡單。
更像是一種所做的一切都得到了認可的滿足。
這時候的平陽城,安靜,祥和,所有的一切都透出嚴冬過後,萬物復甦的美感。
看著這樣的場景,宋言也會下意識露出柔和的笑。
然後緊了緊衣服,辭別那些熱情的大叔大媽,繼續順著長街走去。
黃昏了,還是有些涼。
先是尋到了張賜。
即便戰爭到來,但前往女真的這趟生意也必須要做,宋言必須要利用安車骨,牽制完顏廣智,宋言可不想在對付匈奴鐵騎的時候,還要防備女真偷襲。
詳細敲定商隊的事情,宋言這才去了張府客院。
剛入客院,便見著一處涼亭中安靜的坐著兩名女子,兩女皆是一身白裙,只是一人纖細修長,一人豐腴婀娜,兩人似是在小聲說著什麼,偶爾便是一陣清脆的笑,彷彿百靈鳥,清脆悅耳。
落日餘暉下,兩人的身上似是也蒙上一層橘黃的光。
影影綽綽,配上同樣精緻美麗的臉蛋兒,完美的好似一幅畫。
便是見慣了美色的宋言,瞧見這樣的風景也是不由短暫失神。
調整了一下心態,宋言面色已經恢復了正常,抬手在敞開的院門上敲了敲,發出邦邦邦的聲音:“可以進來嗎?”
二女這才察覺到宋言的存在。
洛天璇的臉上浮現出淺淺的笑意,起身便衝著宋言走來。倒是高陽,也不知怎地不像平日裡那般落落大方。
“相公,你怎地來了?”到得宋言身旁,洛天璇溫柔的握住宋言的手,便往院內帶了過去,瞧見宋言臉上的疲憊,眸子裡便滿是心疼,他們夫妻之間是遠比這個時代普通的夫妻更為親密的。
牽手啊,擁抱啊,依偎啊,這樣親密的事情,一半夫妻做不出來,宋言和洛天璇卻並沒有那麼多的顧忌。
“來找高陽表姐有點事情。”
言語間,也到了涼亭坐下。
高陽端坐於宋言對面,近距離之下看的更加清晰了,正襟危坐的姿勢,不管怎麼看都透露著一點侷促。
尤其是那一雙眸子,更是下意識看向一旁。
宋言倒是也沒多想,只覺得高陽是因為晚上要去和孔念寒安排的人見面,心中緊張。
想想高陽身上發生的事情,父母為了攀上房家,逼迫她嫁給一個不喜歡的男人;
成婚之後雖有丈夫,可過的卻是一個寡婦的日子;
丈夫從未碰過她,卻要被婆婆責怪是一個不下蛋的母雞。
現在丈夫去世,又要被母親賣給另一個男人,還是漠北草原上茹毛飲血的蠻子。
不由便覺得有些可憐。
但不管有多殘酷,總是要告訴高陽真相的。
宋言眼簾垂落,心裡盤算著究竟要怎樣委婉的開口,才能讓高陽受到的刺激稍微小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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