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
噗嗤!
噗嗤!
那是刀尖切入肉體的聲音。
一簇簇猩紅的血珠於半空中飄散,在最後一縷夕陽的映照下彷彿晶瑩剔透的寶石。
數不清的匈奴士兵爬滿了雲梯,然後立馬被長槍扎進頭頂,亦或是被滾石,滾木砸碎腦袋。
屍體在城牆下堆積。
鮮血順著傷口汩汩而出,匯聚在一起,像一條紅色的河,天地間似是都飄上一層淺紅的霧氣。
那是數倍的敵人,他們兇狠如狼,可守城計程車兵並沒有半分恐懼,縱然因為長時間的飢餓,卻依舊拼命抓緊手中的武器,一次次揮砍向面前的敵人。沒有人知道自己究竟砍殺了多少人,記不清了。他們就像是某種被設定好的機關,只知道機械性的舉起武器,然後落下,舉起,落下……直至一根長箭貫穿胸膛,身子仰面衝著後方倒下。
衛天誠全身上下也已經被鮮血染紅。
身為將軍,他更重要的責任是居中指揮。
但是,不行。
敵人的數量實在是太多了,便是衛天誠和身邊的親衛也不得不投入到廝殺當中。
呼哧!
呼哧!
呼哧!
鮮血將整張臉都給染成猩紅的模樣,一滴一滴殷紅的血珠順著下巴不斷滴落,粗重的喘息和四周的慘叫,怒吼,混合在一起,甚至讓衛天誠都有種意識錯亂的感覺。火辣辣的喉頭用力的蠕動了一下,手中長刀重重剁下一個匈奴狼崽子的腦袋,旋即一腳將那無頭的屍體踹翻到城下,抬頭望去眼睛所能看到的地方,盡是黑壓壓的人頭。
敵人,太多了。
這究竟是多少人?
五萬?
十萬?
還是更多?
眼角的餘光能清晰看到,越來越多的匈奴人爬上城牆,然後被城牆上的衛兵砍翻;更看到,不斷有麾下袍澤,被長箭射穿肩膀,被彎刀砍斷脖子。
這裡已經完全變成了一個絞肉機。
生命在這裡似是變的毫無意義,幾乎每一個呼吸,都有不知多少條生命在消亡。
可不管怎麼殺,那些匈奴人依舊是無窮無盡,看不到邊。
咻。
噗嗤。
衛天誠的面門有一瞬間的扭曲。
一根長箭紮在他的肩膀上。
顧不得嘴唇上都是粘稠的鮮血,舌頭舔了舔,衛天誠一把抓住箭身,用力一拽,一股鮮血便從肩頭上湧了出來。
箭頭上還掛著一片新鮮的皮肉。
疼嗎?
不疼。
許是因為早已殺紅了眼的緣故,身子上的疼痛,反倒是已經感知不到。
手中的砍刀掄起一個渾圓,一刀將一名剛剛登上城牆的匈奴狼崽脖子給砍斷,緊接著手腕一轉刀尖順勢衝著側面捅了過去,直接貫穿了一個匈奴人的胸膛,刀身抽出,一股血箭頓時噴在衛天誠臉上。
順手一抹,整張臉都是猩紅的模樣,衛天誠一把抓住一名親衛:“你們幾個,去通知永昌縣的百姓,撤退。”
“你,去安州城求援。”
擋不住的。
衛天誠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的明白這一點,匈奴人實在是太多了。一旦讓匈奴人破了城,城內的百姓會是怎樣的下場,衛天誠比任何人都要更加清楚。他所能做的,便是率領著麾下計程車兵拼命的去支撐,若是安州城的府兵能及時趕過來支援,許是還有扭轉局勢的機會。
幾個親兵並不想離開戰場,可同樣也明白眼下的局勢,眼含熱淚,丟下一句將軍保重,然後便迅速離開。
用力吸了口氣,衛天誠看了看手中已經卷刃的戰刀,受傷的胳膊用力一甩,戰刀登時便飛了出去,一個剛剛砍翻守城士兵的匈奴人,堪堪再次舉起手中的彎刀,戰刀便嗤的一聲直接從側面貫穿了他的脖子。
眼睛中的兇殘和暴虐,霎時間消退,身子一個搖晃,屍體噗通一聲便撲倒在地。
順手從地上撿起一把砍刀,身子順勢旋轉,兩個衝著衛天誠撲過來的匈奴人直接被開膛破肚,內臟嘩啦啦的流下來一大片。
刀身轉了一圈,順著腰間劃過。
噗嗤。
身後一名準備偷襲的匈奴人,也被貫穿了小腹。
一腳踹出,受傷的匈奴士兵頓時被踹翻在地,緊接著上前一步,一腳踩住匈奴人的腦袋,雙手緊握刀柄,刀身衝著下方紮了過去。
又是一股鮮血迸射出去。
一手舉起沾滿了匈奴人肌肉組織的長刀,衛天誠揚天怒吼:
“死戰不退。”
沉悶的聲音,於城牆上盪開。
明明整個戰場早已是一片混亂,可衛天誠的咆哮卻彷彿有著某種神秘的,難以形容的感染力,清晰的迴盪在每一個兵卒的耳旁。
“死戰不退。”
“死戰不退!”
“死戰不退。”
下一秒,如同海浪一般的咆哮在城牆上此起彼伏。
原本已經衰弱到了極點計程車氣,居然為之一振。
一個守城士兵喉嚨中發出了淒厲的嚎叫,三把彎刀,一把砍在他的脖子上,一把捅在他的胸膛,一把將他的腹部撕開了一條巨大的口子。
那東西,是腸子吧?
就這樣從肚子裡流了出來。
那只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
就在不久之前,他還在擦著長槍,還在跟老李頭逗著嘴皮子。
娘!
好疼啊。
孩兒真的好疼啊。
眼角兩滴晶瑩剔透的淚珠緩緩滾落,化開粘稠的血。
“啊啊啊啊啊……”
那瘦削的,破破爛爛的身子裡,一時間也不知究竟是從哪兒湧現出來的力氣,少年衝著前方撲了過去,迎著兩把明晃晃的刀,任憑那彎刀刺穿了胸口的面板,然後被肋骨卡住。
他甚至能聽到刀刃在肋骨上摩擦的聲音。
一手一個,直接摟住兩個匈奴人的脖子,三個人直接從高高的城牆上墜落。
砰!
身子重重的砸在地上。
少年的意識,逐漸變的模糊。
一片血汙的臉,嘴角似是抽了抽!
真好,這下不疼了。
……
戰場後方一點的地方,阿巴魯冷漠的注視著眼前的廝殺,他本以為這只是一群孱弱的綿羊,匈奴大軍降臨,所有一切抵抗都將會在瞬間分崩離析,可永昌縣邊軍的堅韌程度超出他的預料。
天,已經完全黑了。
戰鬥到現在,究竟死了多少人?
阿巴魯也不太清楚,但幾千人,應是跑不掉的。
這損失,比他預料中的還要大。
一張臉黑乎乎的,在軍隊數量完全碾壓對方的情況下,居然還出現這般損失,於阿巴魯看來這就是難以忍受的恥辱。身為三軍統帥,縱然是拿下永昌縣,也免不了要承受責罰。
該死。
該死。
該死。
阿巴魯心中一直在咒罵個不停。
就在阿巴魯身後,阿里布和往常一樣,似是完全沒有受到前方戰場的影響,正藉著火把的光亮,翻閱著手中的論語。忽地,阿里布低頭看了看手裡已經被翻出毛邊的論語,又抬起頭看了看前方的戰場,人們一個接著一個的死掉,這算不算: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
呵呵。
有意思。
於阿里布旁邊,阿格桑嘴角則是勾著陰沉的笑。
阿巴魯這個蠢貨,想要出風頭,這下碰到硬茬子了吧?
永昌,駐紮著的可是常年鎮守邊關的老卒,戰鬥經驗極為豐富,便是比起匈奴的勇士也不曾遜色多少。只要他們據城不出,依靠著高大的城牆只是打防守戰,損失無論如何都無法避免。
這就是一場只能用人命去填的呆仗。
這時候阿巴魯站出來,實在是太棒了,正好將這損失的黑鍋扣在阿巴魯的頭上。
心裡這樣想著,阿格桑上前一步,清了清嗓子用略顯陰柔的聲音說道:“大哥,這樣打下去不是辦法,損失太大了,要知道這只是第一場仗,只是第一座城池,就出現這麼大的損失,我們回去如何跟父汗交代?”
心情正煩躁的阿巴魯聞言,麵皮一緊,厲聲喝道:“住嘴,永昌縣馬上就能拿下,你這是在擾亂軍心嗎?”
“打仗,哪兒有不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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