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這是某種東西破碎的聲音,在整個寂靜的凍水鎮迴盪。
正拼命與腦海中那瘋狂囈語對抗,維持著自己自我意志不被侵蝕的格蕾茫然睜眼。
然後,便看到那夜空的中央,萬千絲線的源頭——那輪扭曲蠕動的血肉之月中,忽然出現了一道微不足道的裂痕。
起初,那道裂紋很輕微,不注意觀察的話根本無法察覺。
但在幾個呼吸之後,那道裂紋便迅速擴大,很快便佈滿了整個月盤的全身。
轟——
在裂痕出現的剎那,那輪虛幻的血月便黯淡了幾分。
天幕之上垂落的半數絲線,也亦隨之斷裂。
而與此同時,那包裹住兩人的血霧,也彷彿受到了什麼刺激一般劇烈暴走了起來。
完全捨棄了原本著重腐化的格蕾,先前籠罩了整個凍水鎮區域的血霧正在不斷褪去。
宛若傍晚退潮的海水,很快便顯露出了原本被血霧遮掩的房屋和街道。
而格蕾的耳畔,那彷彿永無休止的瘋狂囈語與腐化,此刻也隨之消失不見。
但是與之相對應的——
在遠處,那正沉默抬著狙擊槍的少年身旁。
血霧卻在不斷地濃縮,匯聚,近乎凝結為了實質。
然後,化為了黑色的焰火,竟然就這樣直接燃燒了起來。
是那汙染的源頭害怕了——
因為沾染了一絲邪神氣息而由死物變成了汙染物的它,在完全活化性之後,也被賦予了生命的概念。
就如同生物一般,擁有了趨利避害,貪生怕死的本能。
一直以來,汙染源頭都不急不緩地潛藏於凍水鎮中,用絲線腐化和侵蝕精神,將一位位入侵者化為了自己的傀儡,因為這其中根本無人能夠真正傷害到它的本體。
至於傀儡被入侵者殺傷消耗,那不過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反正只要將入侵者腐化,又會有新的傀儡補充。
但是此時此刻——
在拉斯特的狙擊槍面前,在那宛若燈塔般耀眼奪目,貫穿了夜空與血霧,無論怎麼變幻方位都無法擺脫的槍彈面前。
凍水鎮的汙染源頭,卻第一次聆聽到了死亡的低語,感受到了生命的危機。
雖然並不能理解眼前這個自殘了雙目,感知到的氣息也不過二階……遠比此前的任何一位入侵者都要更為弱小的少年,為什麼卻能夠爆發出如此恐怖,無處可逃的攻擊。
但是活性化後那求生的本能,卻令汙染的源頭甚至放棄了對格蕾身上那已經侵蝕過半,唾手可得的命運之力的覬覦。
為了存活。
不擇手段地,將一切殘存的血霧都灌注在了拉斯特的身上。
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將這位它先前都沒怎麼在意,完全將其忽視的少年殺死。
在無限制的濃縮,無限制的壓榨之下。
那原本如氣體一般,不成實體的血霧,此刻已經凝結為了漆黑的火炎。
宛若附骨之疽般,那黑炎瘋狂纏繞著拉斯特。
在那黑炎的作用之下,拉斯特的髮絲,還有眼眶中的血液很快便被極致的高溫與詛咒湮滅。
就連他的身體也在被迅速地燃燒,面板被焚燬殆盡,連帶著血肉也被一同燒灼。
……
失去了瘋狂囈語與血霧的束縛,格蕾終於解脫了出來,恢復了自由。
在重新獲得了行動能力的剎那,她便發了瘋般地朝遠處,那黑炎的中心跑去。
然而,僅僅是剛跑出兩步。
那黑炎便再一次迎來了猛然的聚集,宛若漩渦一般收束。
然後,於下一刻爆發,如同噴薄而出的日冕。
格蕾瘦小的身形根本來不及抵抗,便被那汙染源頭不擇手段爆發出來的高溫火風掀翻。
火場中的高溫,已然因溫差掀起了可怖的風暴,風壓將格蕾緊緊地壓在地面上,連行動都無法做到。
她唯一能做到,便是在風壓下勉強地睜開了眼睛,注視著黑炎之中所發生的一切。
那是漆黑的火之潮。
而在火之潮的中央,拉斯特的軀體都已經被燒灼掉了一部分。
最開始是面板,然後是相對柔軟的腹部。
直到最後,甚至能從焦黑的血肉中看到泛著青銅色澤的骨骼。
但是拉斯特的動作卻依舊平穩,就連一絲一毫都未曾動搖。
常人很難想象這樣被烈焰焚身,灼燒身軀究竟會承受多大的痛苦,即便是訓練最為有素的特種兵也絕無法在這種情況下執行完整的動作。
這是人條件反射性的生理本能,就好像摸到燙的東西會下意識收手一般。
但這種被高溫燒灼的感覺,對拉斯特而言卻早已經習以為常。
在深藍港的迴圈裡,他在那段虛無麻木,追求刺激和自我毀滅的階段……曾經無數次地讓自己墜入鍊鐵廠熔化的鋼水中,細細地感受著被融化的鐵水焚燬四肢軀幹的全過程。
而此時此刻,不過是過往的翻版而已,就連生理本能都已經被他克服。
從「七重視域」的彈倉中退出舊的彈殼,然後再一次裝填彈藥,用第六感校準方位。
最終,拉斯特用那已經被燒灼掉了面板和大部分血肉——
只餘下最後一些神經,肌腱與指骨的食指扣動扳機。
砰。
狙擊槍的槍口再次抬起,迸射出明亮的火光。
它的槍管已經被高溫燒灼的通紅,若非是被夜世界昇華過的「紋章禮裝」,恐怕早已經因槍管過熱而炸膛。
但那枚由眼眸幻化而成的尖頭彈,最終還是被射出了。
宛若燈塔般的光輝又一次閃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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