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破了血霧,刺穿了夜晚那漆黑無光的天穹,就連那輪血月的光芒也被短暫遮掩。只是,這一次槍彈軌跡的光芒不再是純白,而是與迷霧顏色一樣的血色,彷彿承載著仇恨與命運的重量。
帶著那萬千逝者魂魄最後的餘溫,無視了不斷變幻方位,翻湧的血霧。
精準地,貫穿了那血霧的核心,一切汙染的源頭。
……
一個呼吸的寂靜之後。
天穹之上,那輪佈滿了裂痕的血月破碎了。
化為了無數道泛著硃紅光澤的光點散落。
緊接著。
世界也解體了——
光線在扭曲,時間與空間皆在被逆轉。
整個世界,不論是房屋城鎮還是天穹夜空都在支離破碎。
格蕾努力地在火風中睜大眼睛。
但她所看到的最後一幕,卻是血肉近乎被燒灼殆盡,唯留下青銅色骨骼的少年扶著巨大的狙擊槍而立。
他站在黑炎的潮水中,站在日出般的火光裡。
格蕾發了瘋似的想要往前跑。
那漆黑的火幕在她的腳下如海水般分開,彷彿被命運不偏不倚製造而出的巧合。
不知不覺間,格蕾終於掌握了那潛藏於自己體內,卻一直無法完全掌控的,名為命運的力量。
然而,當她踏著黑炎,終於來到了近前時,卻發現少年那破碎的人形已經化為了萬千道散落的光點,在不知從何處降臨的夜色中支離破碎。
下一刻,扭曲的時光。
便將一切,都帶去了另一個地方。
……
當格蕾再次睜眼時,卻發現自己已經身處在郎朗晴空之下。
映入眼簾的並非是永無止境的黑夜與迷霧,而是蔚藍色的天穹。
她正身處荒野之上,一座巨大的城鎮廢墟之中。
坍塌的鐘樓,破敗的房屋,殘損的牆壁,帶著腐朽氣息的木地板,被鏽蝕的難以分辨文字的酒館招牌,堆積了一層灰塵的街巷……
格蕾隱約能從眼前的廢墟中,分辨出幾分昔日凍水鎮的輪廓。
但是,當她下意識地伸手,想要觸碰眼前書架上的一本書時。
在格蕾手指觸及的剎那,便化為了灰塵坍塌而下。
這是風化的作用,漫長的時間將這裡的所有東西都腐蝕殆盡,只餘下破碎不堪的外形。
這裡才是真實的凍水鎮。
在不斷扭曲的光陰裡,凍水鎮裡的一切都已經度過了幾十年的歲月,昔日繁榮的小鎮早已被風化為破敗的廢墟。
先前那個充滿著人煙與歡聲笑語的小鎮……只不過是格蕾扭曲時光所鑄造出來的,一場不斷重現的舊日幻夢而已。
而現在,夢醒了。
一切迴歸現實。
格蕾站在荒野中的破敗廢墟之上,久久地失神。
啪嗒。
有什麼東西從她的懷中落下,掉在了地面上,發出了沉悶的聲響。
格蕾回過神來,撿起了那枚掉落的東西。
銀質的徽章上,用粗糙的線條銘刻出了海浪的線條。
線條的不遠處,則有一對簡潔的銀色雙翼,將海岸線圍繞入其中。
這是守岸人的翼徽,其上滿是劃痕,還有在火場中因火焰灼燒而留下的焦黑痕跡。
也亦是,拉斯特在先前的那次深夜對談中,最後留給格蕾的禮物。
格蕾小心翼翼地,將那枚看起來頗為破舊的守岸人翼徽握在了手心。
徽章上還帶著淡淡的暖意,彷彿是少年留下的餘溫。
她閉上眼睛。
腦海中又浮現出了那刺穿了血霧的光束,還有最後一幕的身影。
少年的破碎人形矗立在火光裡,黑炎中的殘軀泛著青銅的色澤。
……
“所以說啊,格蕾……你還是太不瞭解「守岸人」了。”
“那其實就是一群,為了放出去的豪言壯語,為了看起來漂亮的場面話而拼命的——瘋子而已。”
……
“這是一副鐐銬,一具枷鎖,乃至於,一個詛咒。”
“在你下定決心揹負這份詛咒之前,不要輕易將「成為守岸人」掛在嘴邊。”
……
拉斯特哥哥的話語,彷彿仍在耳畔。
良久之後,格蕾方才再次睜開了眼睛。
她注視著手中那枚殘損的守岸人翼徽,翠綠色的眼眸中,閃爍起了些微的光彩。
“成為……”
“守岸人嗎?”
。